温景辞顺势将她抱进怀里,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忽然轻声道:“今夜我要入宫,见谢氏一趟。”
顾家的案件已经到了尾声。这段时间温景辞着重应对谢氏的势力,为不少冤案平反,还命人打造鸣冤鼓,放在宫墙之外,民间一片叫好。这件事,过去不少大臣想做,往往改革才开始,便立刻遭到顽固势力反对,被迫辞职。但温景辞不一样,他是当朝太子,背后的人是皇帝,有谢氏觊觎皇位在先,皇帝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几乎无条件信任,给予他大量权力。不过,顾家的案件涉及藩国,与普通案件不同,更要慎重对待。这段时间,温景辞一直在搜集证据,顾绯也几度奔波,联系上过去隐姓埋名的家仆,还原事情的始末。由于案件敏感,涉及人数庞大,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与精力,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如今总算有了眉目。顾绯轻嗯一声:“我等你回来。”
温景辞吻上她的唇,舌尖轻轻探入她的齿关。想到近日暗卫传来的消息,眸色愈深。他已经将容湛的身份与他从小到大的经历查得一清二楚,定安侯庶子,与顾绯青梅竹马,深得顾恒将军赏识,倘若顾家没有出意外,今年顾绯就会嫁给他。这样的隐患,还是早日拔除为好。容湛对外声称去江南游学,此后没了消息。春闱将至,温景辞命暗卫将重心放在这批举子身上,挑出了一批怀疑对象,还需继续观察。家贼难防,顾绯的身边尤其危险,他安排了几批暗卫守在此处,只等容湛自投罗网。*谢氏如今居住的宫殿唤做青翠宫,实际与冷宫并无不同。树倒猢狲散,昔日依附她的人逐一远去,她曾离权力之巅只差一步,如今却相隔千里。窗外梅花绽放,预示着春天的到来。谢氏站在窗前,冷冷地看着风中摇曳的枝条,心里只觉得嘲弄。“娘娘,”宫女推门而入,低声道,“太子来了。”
皇帝怕她东山再起,派去的宫女都是亲自挑选的。这些宫人精明得很,不跟她说一句多余的话,无论谢氏怎么发脾气,都只是默默承受。谢氏嘴角轻勾,冷笑道:“他来做什么?让他滚出去。”
然而即将被废的皇后,与如今风头正盛的太子,只要不傻,都知道该怎么选择。宫人来这只是传话,谢氏的命令并不作数。宫人屏息退下,一道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墨发束冠,清俊优雅,仍是记忆中的模样。温景辞道:“母后。”
谢氏讽笑不减:“还叫本宫母后呢?下一次见面,是不是该送本宫上路了?温景辞,你可真是本宫的好儿子啊。”
她一生精于算计,没想到在自己的亲生儿子身上栽了跟头,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这个祸害掐死。也算他能忍,藏拙多年,到现在才爆发。可谢氏还是想不明白,她自诩伪装得十分隐秘,温景辞究竟如何发现这些?他要有这种本事,早就该对他动手了,怎么非要等到现在?“儿臣并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您确实是儿臣的母亲。”
他总是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温温柔柔,看起来没有什么脾气。谢氏想,就连自己,也被这副表象给蒙骗了。谢氏笑道:“就算你登上皇位,身上也流着本宫一半的血。温景辞,本宫十月怀胎将你生下,你对本宫尽孝,天经地义。你若敢杀本宫,必将千年万年受后人诟骂!”
她的诅咒刻薄又恶毒,可这些话,温景辞早已听惯,谢氏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些,他并不惊讶。温景辞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儿臣想请母后见一位故人。”
屏风后,走出一位谢氏无比熟悉的女子。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贵妇打扮的人,喃喃道:“姐姐……”定安侯夫人,谢氏同父异母的姐姐。谢氏的母亲是谢老爷的外室,当初谢氏母亲带着年幼的谢氏进门,本就不光彩,谢氏更是一群庶子庶女中最容易受欺负的那一个,唯一一份善意,来自她的嫡长姐,如今的定安侯夫人谢明婵。长姐如母,谢明婵于年幼的谢氏而言,就像她真正的母亲一样。后来谢明婵嫁给定安侯,谢氏由衷地希望她过得幸福,曾暗中处理过不少定安侯的风流韵事。定安侯也算是尊重谢明婵,两人成婚之后,便遣散了后院。只有一位姨娘,据说是江湖人士,十分难缠,留在定安侯后院多年,还生了个儿子,与顾恒将军家的嫡女顾绯走得很近。谢氏封后,本就准备拿顾恒将军开刀,得知此事之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个庶子一并处理,替谢明婵拔了这根心尖刺。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谢明婵会和温景辞有联系。“母后,”温景辞道,“接下来的话,就由姨母来说吧。”
他转身去了旁边的暖阁。“还有什么好说的?”
谢明婵笑笑,“谢明姿,你还记得太子出生的那个晚上,我守在你身边,抱走了他吗?”
她用了三年制定这个计划,这是她一生中,唯一做过最大胆的事。将一根细针逼入太子后脑勺上的某处穴道,轻则失明,重则成为痴儿。一切都很顺利,谢明婵是谢氏最信任的人,她不要那些宫人守在旁边,只要谢明婵抱她的孩子,因此所有人都以为太子天生眼疾,却没有怀疑是谢明婵动了手脚。谢氏的目光,由平静转为震惊。她机关算尽,可以接受被任何人唾骂,但这个人,绝不可能是谢明婵。“别这样看着我,谢明姿。当年我帮了你,你就以为我对你好了吗?我只是怕你被他们玩死,败了谢府的名声,”谢明婵面色平静,像是在阐述别人的故事,“外室女就是外室女,你破坏了我的家庭,害得我娘被嘲笑了一辈子,居然还觉得自己很干净?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下贱的外室!”
谢明婵依然记得,温景辞找上自己的时候,几乎将自己心中所想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的那种恐惧感,反正温景辞已经知晓,谢氏命不久矣,因此她的话更为直接:“是,我就是见不得你受宠,见不得你当皇后,我要你的孩子一辈子成为人人轻视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