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久久地寂静,静到只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在温景辞将要开口,若无其事地表示这只是一个玩笑时,他听见顾绯说道:“不会的,殿下。”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刺杀他。】【我的仇人不是太子,我也不会为他人做事。容湛休想控制我。】【年少情谊是真,可他妄图以这段情谊和我父母仇恨控制我,也是真。太子与我有何不同?不过是无法摆脱命运,被迫卷入洪流的普通人。】【失去双亲是痛,父母尚在人世,却处心积虑地算计,甚至害人性命,难道不痛苦吗?我也好,太子也罢,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我只希望我们都可以好好地活着。】少女微垂下眼,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盘中的石榴,心中所想却一字不漏地落进温景辞耳内。看着她澄澈的眼,温景辞忽然有一种无处遁逃的羞愧——她的心思纯净通透,而自己心中想的,却是私藏她、占有她。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温和如初:“我知道。”
顾绯摇了摇头,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平静道:“殿下,十六并非我的本名。我名顾绯,我的父亲,是原威武大将军顾恒。”
【他猜到了吗?他应该可以猜到吧。皇宫审查森严,殿下又经常遇刺,容湛怎么可能会有瞒天过海的手段。殿下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才说这些话试探我?我……】余下的话被打断,她被青年揽入怀中,听他低叹一声:“不用说了,我知道。”
温景辞轻轻抚摸过少女领口柔软的绒毛,衣料之下,是她为他留下的伤口。尽管用了最好的药膏,也依然有留疤的可能。“你的来历,你的目的,这些并不重要。我说我宁可被你杀死——十六,我没有在开玩笑。”
顾绯已经将本名告知于他,但温景辞没有改变称呼。顾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名字,可“十六”这个称呼,只有他们二人知道。黑眸里翻涌着只有他一人看见的占有欲,他却只是抚摸着顾绯柔软的长发,语气温柔而病态,“我选择回京,便已做好与母后作对的打算。她摄政多一天,便有更多如顾将军这般的忠臣老将遇难。我会保护你,你愿意相信我吗?”
修长的手指无声无息地靠近她的后颈,带着温热的气息。在这样亲昵温柔的引诱下,顾绯的身体渐渐软下来,趴在他的膝盖上,轻嗯一声。似乎想起什么,她取出藏在袖中的竹管,交给温景辞,“殿下,这是方才打斗中,有人交给我的。我有一位名唤容湛的青梅竹马,原是定安侯庶子。我入宫之事,也是他一手安排。他也像我一样,隐姓埋名去了江南。”
青梅竹马。区区庶子,也配肖想一品武将的嫡女?温景辞并未接过,只是按住她的手,轻轻笑道:“好,我会注意这个人。回京的事我已有安排,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好。”
系统终于忍不住,啧啧几声:“听听这语气,好宽容,好大度,其实心里酸得冒泡吧?”
它没有得到回应。顾绯将竹管收起,唇角微勾:“我相信殿下。”
看着少女被石榴汁染红的唇瓣,温景辞喉结一紧,指腹轻压她唇角,忽然俯身吻下。顾绯闭上眼睛。囚笼中的野兽被释放,卸下温柔的伪装,他的索取汹涌肆意,散落的乌发与她勾缠。系统移开镜头,看了眼趴在桌子下睡得正香的小雪貂,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还不如做只貂呢!*信鸽扑棱棱地张开翅膀,容湛从信筒中取下信笺,眉头一紧。太子的马车车门紧闭,密不透风,他派去的人无法确认里面的人是否就是温景辞。此次出征,温景辞只带了顾绯,没有带绿珠。他的人已经把消息递给了顾绯,让她写信说明战场情况,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有用的信息。细微的呼吸声入耳,容湛眼里划过厉色,他转过头,看见慕娆站在门后,表情惊慌。他飞身落在慕娆面前,掐住她的脖颈:“你都看见了什么?”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容湛已确定慕娆不会对他构成威胁。这样脆弱的女子,弄死她轻而易举。就算直接撕破脸,也很难破坏他的计划。慕娆的脸涨得通红,眼里充满恐惧。她两辈子都没经历过大风大浪,自以为已经抓住容湛的心,只是出于好奇,才多看了一眼,哪知容湛瞬间翻脸。“我……我……”吐出完整的句子显得异常艰难,对死亡的恐惧使慕娆的眼里盈满泪水。“忘记你今晚看见的一切,否则我马上杀了你。”
容湛松开手,袖中刀刃抵着她的脖颈,眼底掠过一丝烦躁。他最不喜这种遇到事就哭哭啼啼的女子,哪怕怕被流放,绯绯的眼里都没有一滴眼泪。他开春就回京,等解决太子,制造混乱,他就把绯绯救出来。樊朔的军队在进京前分成两路,太子的马车沿着朱雀大街进入皇宫,一辆小型马车却悄然绕行,前往一处隐秘的宅院。樊朔下了马,说道,“这是根据殿下的吩咐,让萧昌安排的宅院,这座宅院的前主人是位富商,后来离开京城,将这座宅院出售。富商曾花天价修缮此处,因此这里的价格也远高出同等大小的宅院,一直无人问津,后被萧昌秘密买下。”
他一个武将不懂这些弯绕,是温景辞写好了要求,让人拿给萧昌,没想到还真能找出这样的地方。“有劳樊将军。”
温景辞略一颔首,将顾绯扶下马车。小雪貂趴在他的肩膀上,好奇地四处张望。最近它被剥夺了往顾绯怀里钻的权利,闷闷不乐了好些天。看着温温柔柔的温景辞在这方面却格外强硬,总能准确无误地把小雪貂拎起来。顾绯已经摘下人皮面具,露出艳丽明媚的脸庞。看着这张与故友相似的脸,樊朔眼睛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樊伯伯。”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樊朔忍着泪,搜刮着轻松些的话,“可惜我家那臭小子已经定亲了,不然刚好让他来照顾你……”温景辞淡道:“樊将军,孤会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