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朝辞动了动唇:“我……”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眸色越来越深,连呼吸都不再平稳,他垂下眼,不敢去看她的眼睛。面前的少女却已经失去了耐心:“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把怀里的书和信纸往桌上一丢,她转身就走,柔顺的长发与应朝辞擦肩,似一缕飘渺的轻烟。他伸出手,却只能怔怔地看着那缕轻烟从指缝穿过,消散在空气之中。“你要去哪里?”
应朝辞的声音哑得厉害,嗓音轻颤,带着不易觉察的小心与恳求。“至少不是留在一个有可能伤害我的人身边,”顾绯没有回头,“天下这么大,去哪里不行?”
应朝辞沉默了。沉默地看着她转身,看着她绕过自己,走出了书房,又重重地将书房的门关上。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不见。她任性肆意,爱憎分明,感情来得直白热烈,便是离开时也断得干净,不带半分眷恋。修长的手指抚上胸口,他猛地咳嗽一声,只觉得喉中腥甜,点点落红在素白的衣袖上绽开,仿佛雪中盛开的山茶。青年颓靡地跌坐在地,低低地喃喃着她的名字:“绯绯……”他用力地咳嗽几声,不经意间一瞥,在桌脚下,看见了一幅尚未完成的画。画上已经有了少女的轮廓,虽然未画五官,但倘若顾绯在这里,她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她。但她没有发现。她已经离开了。他闭了闭眼,撑着桌案艰难地起身,将桌上那些凌乱的公文信纸,尽数抱在了怀里。而后,丢进了燃烧的炭盆。那些皇帝命人送来催进度的信,以及他尚未完成的回信……在燃烧的火焰之中,化作一团灰烬。沉沉的黑眸中倒映着明灭的火光,应朝辞面无表情地站在炭盆前,看着这些信纸被烧得一干二净。拷在他身上的,因血脉、身份而套上的枷锁,好似也在这一瞬间,被尽悉销毁。囚笼的门大开着,心中的野兽被释放出来,将温和的伪装撕裂、碾碎。直至火苗渐渐熄灭,他才轻轻地笑了起来,如同黑暗之中绽放的靡靡之花。晦暗的,隐忍的,却有着深沉的阴郁与侵略。他本就孑然一身,一无所有,上天在罕见地眷顾了他一次之后,又残忍地将眷顾收回。既然无法摆脱命运的束缚……那就自己去争好了。*顾绯不紧不慢地走出了三清殿,脑海中的系统还在不停地嘤嘤嘤:“宿主你好残忍,嘤嘤嘤,反派都伤心到吐血了,你都不回头看一眼的。”
“……”顾绯一脸无语:“别哭了,他又没死,你伤心什么?”
系统继续咬手帕:“可他真的好可怜!”
顾绯道:“小傻子。”
现在不刺激他,以后可怜的就是她了。对自己都如此心狠的人,对付起别人又怎会手软?既然如此,就只能在他心上种下一根软刺了。见系统实在伤心得厉害,顾绯叹了一口气,多解释了一句:“我把本体留在他身边了,他随时都能找到我。”
“真的吗?!”
听见她这么说,系统的声音立刻变得雀跃起来,“呜呜呜宿主你心里果然是有反派的!”
顾绯:“……”她按了按太阳穴:“小八,你一天天的都在做什么?”
“磕cp啊,”系统嘿嘿两声,“我相信宿主和反派一定是真爱!”
顾绯:“。”
用词还挺潮。听说别人家的系统都很全能,她这个系统没什么功能,用到它的地方不算多,果然是太闲了。系统很快就平复了情绪,见她直接从后门翻出了玄妙观,不由得问道:“宿主宿主,我们现在去哪里?”
宿主翻墙的动作好利落,狐狸不是犬科吗,也和猫科动物一样擅长爬墙?总觉得她尾巴那么多,爬着爬着就会被绊倒……宿主的毛发那么白,摔倒的时候应该也是个圆滚滚的雪团子吧,想想就很可爱……顾绯道:“做任务,走剧情。”
系统:“……好的宿主。”
沉迷磕cp,忘记还有任务要做了。“你的语气有点心虚,”顾绯突然问,“你刚刚在想什么?”
系统:“!!”
顾绯当然没有读心术,不知道系统一个人工智能还能想什么,就是看它不务正业太久,太吵了,想吓吓它。这个办法显然不错,系统瞬间就噤声了,顾绯的耳畔恢复了安静。她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沿着山间的小道,走上了下山的路。……徐盼趁着夜色出了城。她走得匆忙,只收拾了一点干粮和靠卖药赚的银两,在医馆掌柜的帮助之下,搭上了一辆运送货物的马车。徐盼准备回江南去。京城虽然繁华,却始终不是她的家。这里束缚太多,利欲太重,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那个她自幼长大的江南小城,才是她的归宿。就算是活得艰难了些,也总比呆在这里,每日勾心斗角,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人算计了去好。在很短的时间内,徐盼已经做好了规划。先乘坐马车出城,翻过云凌山,再下江南。眼下春天将至,冰雪消融,船运也在渐渐通航。运气好的话,兴许能搭上客船。她运气很好,走的时候,城门还没关,守城的士兵只是随意看了一眼,没有掀开马车检查货物,她顺利地离开了这里。只是徐盼走后不久,一支队伍离开郡公府,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医馆。刚刚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掌柜擦了擦汗,开始清点新到的一批药材。今晚云雾浓重,明日的天气应该不是很好,不知是下雨还是下雪,希望徐姑娘能顺利。掌柜心不在焉地算账,医馆的门被猝不及防地撞开,一队亲卫兵走了进来。他被吓了一跳,慌忙跪在地上:“小的、小的见过官老爷!”
开在坊间的医馆,怎会惹上这种亲卫兵?却见一位亲卫兵走向前,拿出一幅画像,道:“你见过这个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