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绯不会说谎,赫连辞心里十分清楚。如今大周四面楚歌,大雍的三十万大军守在皇城周围,只要赫连辞一声令下,即日便可攻破大周皇城。她的父皇,她的臣子,乃至整个大周皇城百姓的性命,都掌握在赫连辞手中。毋庸置疑,昭仪公主是个高傲的人。可她的傲气,是她背后的支撑给的。她傲慢,但她也很聪明。她不会做冒险的事。因此,她对他说的,都是实话。她确实有办法解他的蛊。赫连辞闭了闭眼。片刻的失控之后,他又成了那个优雅温柔的病弱美人。他温温地笑了起来,道:“要你。”
顾绯,很好。少时栽在她手下,如今又被她摆了一道。赫连辞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两个字的分量。在大周城池与顾绯之间,他选择了她。此后不仅要舍弃他精挑细选的五座城池,更要从大周撤兵,与大周结为友好同盟,而不是将大周并入版图。但那又如何。赫连辞从不向命运屈服,这一次也是一样。顾绯既已嫁给他,便是要下地狱,他也会拉着顾绯一起走。顾绯也笑了。“夫君是明白人,”她道,“本宫替大周子民感谢夫君。”
赫连辞已经几乎听不清顾绯在说什么了。只知道她一声又一声地唤他“夫君”,字字温柔缱绻,柔情蜜意,似情人低喃耳语。今夜本就是他们的洞房花烛。赫连辞厌恶顾绯,并不准备碰她。本打算趁此羞辱一番,哪知道被压在下面的,却变成了他。可这种感觉并不令人排斥……反倒如醉酒一般,使人如痴如醉。他尚在思考顾绯如何为他解蛊,唇上忽然一热,是女人柔软的唇瓣落了下来。赫连辞的脑海里轰然炸开,耳垂烫得几乎滴出血来。她怎么敢,她怎么敢……!他讨厌的人正在与他做亲密的事……可他不仅不想推开,甚至想更进一步。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此刻温柔吻着他的人,便是他所能抓住的唯一救命稻草。“小八,使用道具[以血为引]。”
心声落下,顾绯咬破了舌尖,将血珠渡给了赫连辞。蛊毒应该算奇毒秘术的一种吧?也不知道要放多少血才能彻底解蛊……反正最多两天,那蛊虫就安分了。就算解不了蛊,诈一下赫连辞也挺好。这反派啊,就是欠调.教。有什么事换温柔些的手段解决不好吗?动不动就捏下巴掐脖子,她这么柔弱的女子,可经不起他这样折腾呢。而且顾绯很是爱美,她才不想每天顶着两个指印见人。不过不要紧。赫连辞不会的,她可以教。……赫连辞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中有美人发梢的幽香,是玫瑰、栀子与茉莉混合的味道,他曾将她乌黑的秀发拢在指尖把玩,感受过那丝绸般的触感。她穿着华丽的衣裙,神色飞扬跋扈,居高临下地喊他“小废物”;画面却陡然一转,她卧在美人榻上,姿态慵懒,笑吟吟地唤他“夫君”。赫连辞从不掩饰自己对顾绯的杀心。他日夜恨不得杀了她,羞辱她,折磨她,将少时所受到的伤害尽数奉还。可这一刻,赫连辞清醒地意识到,比起杀了她,他更想看她失控。揉碎她的娇柔呜咽,看她一贯精明算计的美眸楚楚含泪。将她融化进血肉,至死纠缠。*顾绯几乎整晚没合眼。昨晚放血喂赫连辞,结果这就是匹喂不饱的恶狼,明明没过一会儿就昏迷了,还紧紧咬着她的唇不放。顾绯拿他没办法,只好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放了更多的血。昏迷的时候还很难缠,喂不进去,折腾半天,弄了她一手血。直到天蒙蒙亮,顾绯才睡下。早知道就不拖那么久时间了,趁着赫连辞清醒的时候放血,就不用吃这么多苦。顾绯非常后悔。幸好,眼下威胁了赫连辞,最近几天应该没什么事了。她要好好修养。赫连辞醒来的时候,顾绯睡得很沉。美人神色倦懒,靠在他怀里,枕着他的胸膛,绸缎般光滑的乌发尽数散在他肩头。纤细的腿架在他的身上,几乎占了大半位置。可怜赫连辞被挤到床沿,还要给人当抱枕,手臂都麻了。醒时嚣张恣意,睡着了也这么霸道。赫连辞略带讽刺地啧了一声。想起昨晚的事与那个荒唐的梦,他的神色渐渐冷下来。他抽出酸麻的手,用力揉了揉唇。怀里的顾绯察觉到动静,下意识伸手拍了他一下,嘟囔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了。莫名其妙挨了打的赫连辞:“……”自从当上摄政王,从来没有人敢打他,从前那些欺负过他的早就成为刀下亡魂了。他的神色更冷。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怀中美人的红唇肿胀充血,还有明显的牙印。赫连辞沉默了。前几年大雍皇宫蛊术发作,他足足昏迷了一日一夜,醒来之后仍是虚弱。如今却神清气爽,不仅恢复了五感,甚至感觉身体还发生了一些变化,皮肤有了些许血色。顾绯的治疗方法,好像确实有效。可她用的那是什么方法?简直——他的目光落在了顾绯的手腕上。皓腕凝霜雪,她的手腕骨骼纤细,有着漂亮的线条。然而此刻却落下一道细长的伤口,似乎是被簪子挑开的,已经结了痂。赫连辞忽然明白了什么。难怪顾绯说,她不知道是什么蛊术,但她可以试着解解。她的血,有什么特殊的作用?他无意识地舔了下唇。当时他已失去味觉,没有尝到口中滋味,却嗅到了女人发间的清香,如罂粟般令人上瘾。赫连辞淡声道:“来人。”
一阵风掠过,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窗边。“将军。”
抚摸着怀中美人的秀发,赫连辞道:“我这几日不会离开昭仪宫,放消息出去,就说我水土不服,旧疾复发,病倒了。”
部下:“……?”
将军的旧疾可真是说复发就复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