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的英雄。”
且不说彼时时局尚且安定,没有多少战乱;更何况这标准实在严苛——“英雄”也就罢了,还要“天下第一”,这该怎么判断?于是大家都知道了,公主美则美矣,但那是水中花、天上月,可望而不可及。沙砾怎敢与日月争辉?自然只能灰溜溜地回到土壤之中了。哪知道却有了今天这件事。宫女想想都觉得气血上涌——这雍朝实在太欺负人!羞辱大周也就算了,还要羞辱大周最漂亮的公主!他们当公主是什么?况且那位赫连将军凶名在外,公主嫁过去,恐怕根本活不过新婚夜。想到这里,宫女忍不住红了眼眶。“公主,这可怎么办才好?”
比起宫女的慌乱,顾绯显然镇定许多。哪怕听见这样的消息,她仍是懒懒的,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她轻笑一声:“赫连将军?”
“是,”宫女连忙道,“陛下今晚会在宫中宴请赫连将军。”
面前的美人仍是笑着,浅声道:“知道了。”
见她神色恹恹,宫女知趣退下,不再打扰她。顾绯在想刚刚接收到的记忆。女配的心愿只有四个字。名垂青史。她不甘成为后人一笔带过的唏嘘,她要让绽放光彩,让世人永永远远地记住她。她在心里同系统叹道:“你知道吗,我们狐狸精,都有一个共同的梦想。”
系统瑟缩了一下。它从宿主漂亮的大眼睛里看见了清晰分明的“搞事”两个大字。顾绯勾起红唇:“就是当祸国妖妃。”
*酉时,皇宫大摆筵席。自前几个月大雍起兵以来,这是大周皇室第一次举办如此盛大的宴会。大周皇帝是个风雅的文人,不喜用兵打仗,喜欢风花雪月。自他上台以来,大周由尚武的风气渐渐转向尚文,根本不复往日的大国气概,连一个能打的将领都派不出来。大雍兵临城下,大周皇帝已经准备携家带口出逃了,怎知那赫连辞突然松口,表示若想他收兵讲和,就得答应他一个条件。他要大周的第一美人。“美人”是个空泛的概念。但在如今大周,若提起“第一美人”,大家只会想起那一位。昭仪公主,顾绯。她是已故皇后的女儿,皇帝的嫡长女。皇帝还是太子时,便与发妻太子妃十分恩爱,对嫡长女自然荣宠不断。公主是皇帝的明珠,自然也是大周的明珠,岂能容大雍的羞辱?看着坐下身披玄甲、不紧不慢饮茶的俊美青年,大周皇帝深吸一口气,说道:“赫连将军。”
“你的其他条件,朕都可以答应。但美人这条,朕不同意。”
赫连辞轻慢笑道:“为何?”
“那是朕的女儿,是大周的公主!”
皇帝的声音拔高了几分,“你想要美人,朕可以广纳天南地北的美人送给你,但大周的公主绝对不行!”
“战争年代,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嫁女卖子,”他勾起薄唇,语气略带讽意,“旁人的女儿可以,怎么你皇帝的女儿就不行了?”
皇帝的声音哽噎一瞬。“大周皇帝,您在位多年,想来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赫连辞仍笑得漫不经心,“我是在跟您谈条件,要么您主动接受,要么……”修长的手指忽然收紧,茶盏被扣在桌上,裂成数瓣碎片。赫连辞身旁,数名身披铠甲的将领更是齐齐起身,亮出武器。满众哗然。皇帝身边的宠臣都是文人,哪见过这等阵仗?纷纷被吓得战战兢兢,怒而不敢言。觐见皇帝,断然没有佩戴武器的道理。可便如赫连辞所说的那样,大周若不做出妥协,待大雍军队直捣皇城之时,便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了。皇帝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赫连将军别生气,有什么事,朕可以同你慢慢商量。”
赫连辞笑了笑:“好。”
舞姬重新开始翩翩起舞。这时,远方传来一道高昂的声音:“昭仪公主到——”宴会上的人瞬间噤若寒蝉。皇帝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不是让人通知了顾绯暂时不要露面吗?她怎么反倒自己跑过来了?玉珰清脆,女子款步走来。她穿着垂丝海棠花纹的锦缎裙,绣以金线点缀,身披桃红蜀锦披帛,轻纱般的如意纹束腰挽起不堪一握的腰肢。雪肤乌发,红唇潋滟生光,步履款款,摇曳生姿。周围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大周公主天下闻名,叫人见之难忘。大周朝臣已是如此,大雍将领是第一回见她,更是无不惊异。他们原先还不能理解赫连辞为何提出那样荒诞无礼的要求,如今见了真人,终于可以理解赫连辞的想法。这样的美人,谁见了不想据为己有?哪怕用无数珠宝、用数座城池来换,也是值得的。和平年代的美人,自然成为文人笔下的佳话。可乱世之中呢?美则美矣,却好似妖精,已有祸水之势了。宴会上的人心思各异,无不神色复杂地注视着顾绯。只有顾绯本人十分淡定。她款款走到皇帝面前,施施然行下一礼:“见过父皇。今日皇宫好生热闹,听说父皇宴请雍朝的将领,女儿便也来瞧瞧。”
明亮的光勾勒出她轮廓姣好的脸,仅仅是微勾红唇,便叫人心神恍惚一分。坐席上,赫连辞修长的手指微微收紧,悄无声息地勾起薄唇,神色嘲弄。记忆的最深处,当年的美人也是这样光彩照人,款步走到他面前,用最动听的声音说出最残忍的话。昭仪公主,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