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大人,你没见口供,没见证人,空口无凭,如何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麦县令眼睛瞪得又圆又亮,增寿很想帮他顺顺毛。 增寿伸伸懒腰:“反正明天不能出殡。 “凭什么?”
麦县令气坏了。 “凭我是钦差,两宫太后和皇上任命的,见官大三级,何况见你这样的一个小小的县令。我的话还不够吗?”
增寿起身,活动一下脖子,又甩了甩胳膊:“困了,赶一天路,送爷去驿馆,嗯,准备好洗澡水,爷要香汤沐浴,好好泡泡。”
说着大步往外走,顺子颠颠地跟上。 “麦县令,不许出殡,你给我记住了!若是出殡,哼哼。”
增寿站在门口,回头又来这么一句。 罗凡走过去,低声问:“麦县令,可有案情记录,证人的证言,我拿回去研究一下,明天还给你。”
麦县令抬起头:“大人要看?”
“是,我本是九门提督府的参将,京城内刑讯也有分参与,还是能看得懂的。”
麦县令眼中充满期望:“好,下官这就拿。”
说着转身就往书房跑。 柏师爷摇头道:“大人看来也是认为那郭娘子死因有蹊跷了?”
“没有看证人证言,我实在不能做判断,不过我想多看看总是好的。郭娘子所作所为惊世骇俗,堪称奇女子,若是真有冤情,就帮她申冤,若无冤情,上报朝廷求旌表也是罗某分内之事。”
柏师爷哑然失笑:“这如何求旌表,朝廷也不会给一个……做那种事的女人旌表。”
“她以身奉养公婆,这比以身饲虎还要伟大,如何不能请封?”
柏师爷连连摇头,他觉得这俩钦差可真有意思一个吊儿郎当玩世不恭,言语刻薄,一个认真仔细为人谦逊。听说还是正使跑街上打劫被副使给抓到的?多新鲜,这一路上指不定还得闹什么鬼呢。 柏师爷看罗凡意志坚定,作揖道:“先告辞了。”
说着也转身往外走。 很快,麦县令抱着几个本子走出来:“大人,都在这里。”
罗凡刚要伸手去接,麦县令道:“才知道拙荆也在驿馆,下官和大人同去。”
罗凡点点头,俩人并肩走出县衙,早有吃过饭的护卫牵着马过来。罗凡道:“县令是骑马还是……” 麦县令摇头:“下官不会骑马?”
“那坐轿子?”
“不是为公事,只是去驿馆接拙荆,就动用官轿,下官不敢,还是步行前去吧。”
说着双手抱着东西,拔腿就要走。 罗凡伸手一把抓住县令的腰带,县令眼睛又瞪得又圆又大,像一只受惊的毛。 罗凡笑了一下:“只能委屈县令与我共骑一程了。”
县令坐在马上战战兢兢,双手紧紧地抱着定西,浑身忍不住发抖。 “坐好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通往驿站的路上没有什么人。 护卫在前面,罗凡打马跟在后面。 县令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声,很快就到了驿站门口。 驿卒出来迎接,看到他们的县令被一个年轻的将军一把轻轻地从马上拎了下来。麦县令轻咳一声,整整衣服,夹着手里的本子问:“可曾给钦差大人安排好房间?嗯,还得烧水!”
“都准备好了,” 县官不如现管。现在来的又是县官又是现管,驿卒自然格外热情。 他拎着水送到那个小白脸钦差门口,刚要敲门,就听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驿卒愣了一下,又听着里面说道:“你只知道哭,可是听县令讲你本来是个坚毅女子,怎么现在只知道哭?啊,难道是……你无法开口,不能说话?”
驿卒浑身发毛,犹豫一下还是跑的远一点喊道:“大人,热水烧好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一个声音道:“送进来。”
驿卒刚要拎着木桶进去,从侧面走廊忽然冲出个少年,一把推开他:“我家主子也是你这等腌臜人能伺候的?”
对他喊完,那少年立马谄媚地说:“主子,热水来了。”
驿卒心道我才不进去呢,你这小白脸主子指不定在里面抽什么疯。 驿卒转到前院,看着县令和太太走过来,老妈子和丫鬟跟在后面,远远地就听太太说了一句什么不懂的规矩,不敬着主子。 “难为太太了,那公主府的姑娘怎么说?”
县令见见四下无人,丫鬟和老妈子在后面低头跟着,偷偷垂下手去,借着袖子遮盖忽然握住妻子的手。 麦太太挣扎一下,麦县令低声道:“别动。”
麦太太回头看看身后,嘴角浮起微笑:“公主府没什么规矩,那个嬷嬷和侍女对这位姑娘一点都不恭敬,我是都对那姑娘讲了,恐怕她是没办法和宫里搭上话,郭娘子请旌表的可能性……不大。”
麦太太叹口气:“依我看,这姑娘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帮不上咱们。”
“哼,那钦差……” 麦县令说到这,急忙看下前后左右,压低声音道:“他处处刁难,还要求明天不得给郭娘子出殡。”
“这又是为何?”
“他非说郭娘子是被人杀害的,不是自缢,还要查出杀她的凶手,既然是要调查真凶,那就研究下案情口供证人证言。可是这钦差根本不看这些,好在副使大人看着稍微稳妥一些,还是九门提督府出来的,想来能有所帮助。”
“既然有一位大人稳妥,相公也不必这样担心。”
麦太太低声道:“郭娘子的事情一出来,你整个人都老了很多,我是真心疼你。”
麦县令叹口气,麦太太跟着叹息道:“我知道,你是想起了湘莲姐姐,姐姐若是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只是这郭娘子毕竟不是湘莲姐姐,你不必为了郭娘子得罪钦差大人,你也说那钦差是宗室皇族,若是惹脑了他,怕是会有大乱子的。”
“我知道和你说这些有些对不住你,当年为供我读书,湘莲不惜将自己卖到百花楼,在我中了进士后她却自缢身亡,只为了全我一个清白名声,我在乎什么名声,什么清白……”说到这,他急忙解释道,“太太我不是说你,我不是这个意思。”
麦太太紧紧抓着他的手:“我知道的,你心里没有那么多想法,我就是喜欢您这样的志诚君子,当初湘莲姐姐和我说起这些事,我一直满心感动,很想知道能让她自卖其身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是谁,承蒙你不嫌弃,这些年我是欢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