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怎么了?”
浑身湿淋淋的,脸色发青,李红旗喃喃念着,“好冷,我好冷。”
衣服,棉被,所有的门窗都关紧,保姆阿姨把灌了滚烫热水的玻璃瓶塞到她怀里。
“怎么还在抖啊,”她急出了哭腔,“我去找车,咱们找医生,找医生就不抖了。”
还没离开床边,李红旗纤细的手抓住了保姆阿姨的衣角,她攥的紧紧的,无论保姆阿姨怎么求她她都不松手。
她好冷,冷的发抖,一层一层的被子下面抱住手脚,可是寒冷像是从骨头缝里散发出来的一样,一整夜,李红旗都在抖。
保姆阿姨说要找医生,要去医院。
去了医院,见了医生,她怎么跟人家说啊?
不要去,她就是有点冷,会好的。
……
刺目的阳光,照的李红旗有些睁不开眼。
不知道保姆阿姨什么时候走的。
李红旗愣愣的想这已经第二天了。
早就已经停止服用的药被她翻箱倒柜的找出来,每样都吃了一点,她觉得自己好多了。
镜子里,苍白的脸上一片死寂,浓重的黑眼圈儿让她看起来像病入膏肓的病人。
粉擦了一半儿她就不想遮了,把看起来像是死人的脸浸在水里直到肺部的空气被挤压的所剩无几,李红旗才又直起身重新审视镜子里的自己。
湿都湿了,干脆洗个澡换身衣服。
让人感到温暖的阳光叫人怀疑昨天晚上的雨到底有没有下过。
闭上眼睛,几乎感觉到自己被阳光包裹。
再睁开眼,陈子昂的身影闯进来。
凌厉的眉眼,消瘦的下巴,还有一看就让人觉得精神气儿十足的小平头,没有见识过的人永远也猜不到衣服下面,他的肩膀有多宽。
他什么样儿她都见过,但是,怎么突然就有了现在这么陌生的感觉?
“我不是,让你出国了吗?”
李红旗有些提不起力气,被阳光直射的微微眯着眼睛,皮肤都是透明的。
“你怎么回来了?”
陈子昂,面无表情。
他昨天晚上也是这个样子跟仇雨,跟那孩子在一起。
那副一家三口的画面总是在李红旗脑子里循环播放。
问她怎么回来了。
这里不是她的家吗?
有这一道折痕的机票,李红旗拿着递给他,“过期了,你可以在换一张。”
他不接。
也不说话。
李红旗有些执拗的把机票朝他递了递:“我帮你换也可以,你回去之后先把草坪剪一剪,要不然邻居又要投诉了。”
早就过期的机票拿到手里,陈子昂在她脸上看到一丝欣喜。
他下一秒就把机票撕了,“你把东西收拾一下,我让人送你回去。”
“回哪儿?”李红旗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
“回平原。”
很平静的,陈子昂说:“我们离婚吧。”
没有意外,没有奔溃,也没有悲伤,李红旗听到自己问,“为什么?”
唇边噙着笑意,陈子昂碰了碰她的脸,“你把运输公司一分为二不就是为了保一个是一个吗?”
“总不能,我们两个一个死了,一个活着吧?”
像是溃散了一般的神志猛地回拢,李红旗目光如刃:“老爷子是不是拿我之前的事威胁你了?”
千言万语,他只是又一次摸了摸李红旗冰凉的侧脸,“你好好的。”
啪——
猛地拍开他的手,李红旗嘶吼,“我好不了。我这辈子要是有一次怂了我都走不到今天。我告诉你陈子昂,我不可能离婚,哪怕把我送进去,让我把牢底坐穿我都不可能跟你离婚。”
呼吸都困难的颤抖又一次袭来,李红旗胸口撕裂了一样疼。但让她更恼怒的是陈子昂眼中的麻木。
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还有办法。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
药,钱包,身份证,还有需要的材料,李红旗把它们找到全都一股脑儿塞进包里。
“红旗。”
一楼的客厅,保姆阿姨扬声喊住脚步匆匆的人。
“先生,先生让我,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像是受了极度恐惧的保姆阿姨,眼泪鼻涕横流,“这到底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被保姆阿姨拿在手里颤抖不已的几张纸上,开头居中的几个大字写着‘离婚协议’。
他已经签字了。
李红旗所有的急躁都在看到这份协议的时候平息了。
纤细的手把协议接过去,一下一下,李红旗神色平静的把它撕了。
保姆阿姨愣怔的看着。
“什么事都没有,我不会跟他离婚。”
她还有很多事要办。
李红旗匆匆离开。
前院儿,正在启动车子的小崔,原本不耐烦的神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高领毛衣,搭配颜色清新的高腰长裙,肩上散着满头黑发的仇雨,正抱着孩子跟身边的人说话。
“宝宝又长了一颗牙齿,咿咿呀呀的,有时候能听到他说话,我教他,他又不高兴。”
似是仰慕一般,微微仰着娴静的脸,仇雨眼中藏着亮光,“你说我先教宝宝喊什么好?”
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陈子昂站在哪儿抽烟,像是没有听到仇雨的话,他视线斜斜的朝提着行李包的李红旗看。
“啊——”
原本安静趴在仇雨怀里的孩子突然哭起来。
仇雨手忙脚乱,越是哄孩子哭的越凶,她无可奈何又委屈的朝陈子昂求助,“你抱抱他吧。孩子想找爸爸。”
夹在陈子昂指尖的香烟狠狠抖了下。
他把它重新放回嘴边,伸手把哭闹的孩子抱过来。
“呜呜呜~”
小猫一样的哭声,孩子抽噎这小胸脯伸着手把头埋在他怀里。
明明没有什么温柔,孩子就趴在他怀里不哭了。
仇雨噘着嘴抱怨:“跟你这么亲,我不教他,他肯定也是先学会叫爸爸。”
挺了腰背,不紧不慢,李红旗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她不会跟他离婚的。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