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轻缓的敲门声把电话打断了。
陈子昂侧过看向门口。
电话那边，李红旗也听到了敲门声，“好了，不说了，你有事就去忙。”
没理会敲门声，陈子昂收回视线脸上的笑意淡下去，带着商量的口吻，“初五我就回去，你抽几天时间，好不好？”
“初五？”
初五定好了跟孙书良他们一起去县里拜访。李红旗低头看向自己揉在一起的手指，“你在家多待几天陪陪父母吧。”
马文耀的事之后，李红旗虽然在跟他生气，但在孙书良哪里，她坚决站在陈子昂这边。
他虽然做事强横无情，但还没到阴险小人的地步。
在这一点上，她气过之后还是坚信的。
磨磨蹭蹭说了好些话，陈子昂才把电话挂断。
敲门的人，还在门边等着。
“爷爷找你，”仇雨静静的等在门边。
仇雨的亲爷爷是陈家老爷子的部下，爸爸也是老爷子的部下，仇雨也几乎是在陈家院子里长大的，跟着其他人一样，喊老爷子叫爷爷。
点了下头，朝着家里最大的书房走过去。
由三间屋子组成的书房，低调奢华，不光是老爷子，陈进也在。
陈子昂一进去就让老爷子冷哼一声。
长辈坐着，他站着。
老中青，三个人中两个久居上位，常年积养的气势让人看了就害怕，但陈子昂的腰背挺直，双手插在兜里，丝毫不比他们逊色。
“你还想在外面胡闹到什么时候？”老爷子开口了。一开口，就是火药味。
静静的看过去，陈子昂不说话。
家里那么多小辈儿，也就这个，不把他放在眼里。老爷子带着几分摄人气息的锋利眼神，也没能让这小子变变脸色。
“看看你养的好儿子，”老爷子朝坐在哪里抽烟的陈进发火。
看看板着脸徘徊在发火边缘的老爷子，在看看一点悔色没有的儿子。陈进说：“让他自生自灭吧。”
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打几下骂几句就行，老爷子都没招，他能咋的？
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老爷子冷哼，“就是因为有你这混账爹，才养了这么个儿子。听说你在外面找了个女朋友？”
陡然转变的话题让陈子昂眼神动了动，嗯了声算是回答。
那个年轻人不好颜色？
但这是这个孙子第一次有这种情况，之前还因为女人的事跟家里闹过矛盾，老爷子沉寂了下，说，“喜欢就带回来。”
永远不要觉得这种人嘴里的话是随随便便说的。
这是一句试探。
“没时间，”陈子昂说。
“你爹都不敢跟我说没-时-间-，”老爷子又想发火了，紧了紧抓拐杖的手，没试探出什么，也没兴趣了，说出这次的目的，“你虽然从国外跑回来了，但资历还是在，这点儿谁也不能说什么，泡营现在有个缺，委屈不了你，是……你大舅那边也是希望你能迷途知返。”
他打小喜欢那些东西，这次叫他回来过年也是因为有个合适的位置。
“您不必费心给我找后门，我不感兴趣，”陈子昂说。
老爷子的脸都青了。
外面那些人，要是有这样的机会那个不高兴的感激八辈祖宗？
就他，就他陈子昂。
还不如听个屁有反应。
往上倒腾几十年他们也是泥腿子，改门楣换代，优秀的，能撑起陈家往日荣耀的，就那么几个，最让老爷子打心底里喜欢的，还不屑一顾。
他怎么能不心痛？
心痛全化作气愤，骂骂咧咧，随手抄个烟灰缸朝他砸。
砰。
不闪不躲的挨了下，陈子昂在老爷子激烈的叫骂声中出了书房。
“怎么不能好好说话呢，”仇雨被他额头上流淌下来的血迹吓了一跳，拽着袖子踮起脚尖要帮他堵住流血的伤口。
“不用，”陈子昂侧身躲开，带着一脸的血原路返回。
都知道他被叫去书房听老爷子训话，其他人好奇，聚在楼梯口等着听消息，见陈子昂一脸血出现，章华嘴里的烟都紧忙拿下来，“又惹老头儿发火了？”
塞了根烟过去，给他点上，章华喊保姆拿东西给他收拾一下。
能感受到黏腻感在脸上流动，陈子昂抽着烟眯了下眼睛。
拿着医疗箱过来的是仇雨。
抿着唇，眉头紧皱，仇雨熟练且快速的给他做清理。
“爷爷年纪大了，脾气也不好，你就顺着他点，也不至于被砸了头，”仇雨轻慢的说着，让他低低头，做包扎。
“贴一下就行了，”这点伤，陈子昂还不觉得有什么。被老头子砸一下后面也能清净点。
仇雨抬起正动作的双臂：“天气冷，不包扎的话伤口愈合的慢，还是包扎一下吧，我包的还不错。”
“等去大舅家那天，在把包扎的拆掉，我给你重新贴一下。”
仇雨笑起来，知道用什么方法能让他在这些小事上做妥协，也觉得自己能在一些事情上猜到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果然，拿烟的手抬了下，陈子昂示意她可以继续了。
仇雨心里忽然冒出一束烟花，手上的动作更轻了。
包扎完毕，满意的拍了拍手，仇雨说：“我知道爷爷找你要说什么，高阳大哥带着姜嘉熙已经找了爷爷好几次，就为了能让嘉熙升一升。”
高阳是陈子昂同父异母的大哥。
姜嘉熙是陈高阳母亲那边的小辈。
求了好几次的事老爷子推五推六，结果把别人求的位置留给陈子昂。
仇雨是想提醒他，又结了一道梁子。
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陈子昂抽着烟没说话。
这个家，外人看起来繁花似锦，但它历来都是利益多过亲情。
仇雨很想再说几句，但看着他刀斧雕刻过一般的侧脸，又把安慰的话咽下去了。
“谢了，”陈子昂掐了烟离开。对这个家的事，他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