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居是京城的老字号了,颜雪怀曾经无数次在悠然居门前经过,崔蛟看到颜景修的地方就是悠然居。 珍珠飞快地把查到的消息说了出来:“悠然居以前的东家姓柳,传到他这一代已是第四代,柳家小富,乡下有祖上留下的庄子,不缺银钱,柳东家膝下两个孩子,女儿嫡出,儿子庶出,一个七八岁,一个刚满周岁,全都未到说亲的年纪,也没有听说柳东家有需要用钱的地方。 柳东家本人只喜欢诗书字画,不赌不嫖,可是去年年底,柳东家却忽然把铺子卖了,急匆匆出了京城,去衙门办路引时,只说是要去投奔亲戚。”
颜雪怀微微蹙眉,祖业、家境殷实,生意稳定,儿女尚幼,没有不良爱好,这样的人忽然卖出祖业,又离开京城,十有八、九是害怕。 “继续说。”
颜雪怀说道。 珍珠继续说道:“柳东家有一位乳兄,娶了京府衙门班头老吴的闺女为妻,我找到了这位乳兄,据他所说,有一次柳东家过来找过他,说是妻女出城上香的路上被人劫走了,他担心女儿的名声,没敢报官,想通过乳兄的关系,请老吴私底下去查,毕竟老吴做了多年班头,认识的人不少,柳东家愿意出一千两的花红。 乳兄听说以后,便去了岳丈家里,老吴当即便答应下来,乳兄便去给柳东家报信,让他准备好妻女的画像和银子,可是柳东家却改了主意,让他不要再查了,说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没过两天,柳东家便来向他道别,说要带着妻妾和儿女离开京城,问他去哪儿,他说去皖地投奔叔父一家。 乳兄与柳东家从小一起长大,以他对柳东家的了解,柳东家当时一定是被人恐吓了,柳东家这个人有几分读书人的执拗,可却也胆小怕事。”
颜雪怀点点头,她差不多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柳东家不想卖祖业,他的妻女便被人绑架了,他只能就范,乖乖地卖出悠然居,在这期间,他定然受过恐吓,以致于连京城也不敢待了。 “再说说那位新东家吧。”
颜雪怀说道。 “新东家姓石,名叫石亭,户籍上写的是去年秋天持孙县的路引进京,他在京城置下悠然居后,便入了京城的户籍,他在衙门登记的祖籍也是孙县。”
珍珠说道。 大魏朝有相对完善的户籍制度,户籍和祖籍都有登记,寻常百姓在京城落户,要么有亲朋好友出具的投靠文书,要么就要有京城的恒产,或是铺子,或是家宅,否则就是客居在此的外乡人。 每年的征徭役的差事,都由各甲的里正负责,而里正在摊派徭役时,首先想到的就是没有正式落籍的外乡人,外乡人的人数凑不够,才会征本地百姓,所以在京城服徭役干活的,以外地人居多,还曾发生过尚未考取功名的读书人,服徭役时活活累死的事。 颜雪怀听说过孙县,她问道:“孙县是不是离平城很近?”
珍珠答道:“也不算很近,距离平城四百余里,以前会昌街上药铺的二掌柜,他就是孙县人。”
颜雪怀了然,她想起来了,她就是听二掌柜家的儿子说过孙县。 珍珠又道:“孙县虽然离平城不远,可是那地方很乱,据说镖局子宁可绕远,也不愿意走孙县,那地方劫道的特别多。 后来迁都,孙县原本没受到战乱影响,可却闹得很热闹,那些贼人趁机进了县城,烧杀抢掠,死了不少人,直到国公爷到了平城,还曾派了军队过去平乱,北方闹得最凶的,就是孙县和孙县附近的几个地方。”
颜雪怀眯起眼睛,民乱?趁乱都干很多事,死的人越多,衙门越是难以统计详细丁口。 “石亭是孙县人?”
颜雪怀微笑,她想起小满的身份来历,那是齐慰给做的,一个战乱中发生过大规模械斗的村子,村子里走过水,烧死的,打死的,逃跑的,总之,那个村子里幸存活下来的,也只是记得这个村子里曾经有过那么一家人,而那家人都给烧死了,至于那家人的孩子,对不起,早就不记得了。 有了小满的身世做参考,再看石亭的身世,颜雪怀觉得自己又学了一招。 不用问了,与石亭的过去,所相关的人,也一定全都死光光了。 “嗯,石亭的身世不用说了,就说现在的事吧。”
颜雪怀说道。 “石亭住在悠然居,附近的街坊没人认识他,他平素也不出门,店里的生意全都交给掌柜,掌柜的倒是京城本地人,姓曲,在这一行里也有些名气,因此,铺子里的生意一直不错。 曲掌柜同时还兼着管家一职,去崔蛟伯父铺子里订货的,就是曲掌柜。 前不久,石亭家里来了女眷,这才要添置家具,之所以知道是来了女眷,是因为除了家具,还添置了被褥和帐子门帘,这些东西是西大街的一家绣坊里买的,花色和式样,一看就是女眷用的。去订货的人也是曲掌柜。”
珍珠说完,对颜雪怀说道:“少东家,要不要我晚上翻墙进去看看?”
颜雪怀也有此意,石亭平时不出门,想要确定他是不是颜景修,就只能翻墙进去了。 她想了想,道:“颜景修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当日崔蛟看到了他,他虽然不认识崔蛟,可若是他发现被人盯上,首先会想到的就是崔蛟,我看不如让崔蛟暂时不要去他伯父那里了。”
珍珠点头称是:“那小子心里存不住事,我担心他逞能,对别人把这事说出来,少东家说的对,还是让他搬出来吧。”
颜雪怀道:“想想怎么和他伯父说吧。”
这件事很快便有了下文,颜雪怀原本觉得青萍巷里也该添置几样家什了,从崔蛟伯父那里雇几个木工,来青萍巷打家什,崔蛟做为监工,可以住在青萍巷。 老崔把儿子交给她,颜雪怀可不想崔蛟因为自己的事,而有个三长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