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开业后的第二天,颜雪怀才腾出时间问起柴晏出城的事。 “怀姐儿,对不起,我们晚了一步,只找到两具尸体。”
柴晏说道。 他是收到琉璃传回的消息,才带上飞鱼卫出京的。 琉璃他们在一个名叫谷镇的地方,发现了婵娟和林妈妈的踪迹。 谷镇是个大镇,镇上有渡口,是进京的船只必经之地,谷镇不但做着给来往船只补给的生意,同时还有一家大船场。 船场不让女子进入,说这样不吉利。 但是船场外面,却有无数小艇,艇上人家做的是船工的生意。 船工们没有时间去镇上买东西,他们日常需要,都来自这些小艇。 吃的、喝的、衣裳鞋袜,连同女人。 谷镇的外乡人很多,是本地人的几倍。 船场里的船工,也有一大半都是外乡来的。 刚开始,在船场外面的艇上人家都是谷镇本地人,那时大家卖的就是自家做的米糕汤团、馄饨包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艇上有了打扮妖艳的女人,这些小艇连同这些女人,全是外地来的。 船场里没有女人,本地的船工还能回家和妻子团聚,外地来的船工,便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于是,这些艇上的女人,生意越来越好。 到了后来,本地人气不过,索性也做起了这种生意。 当然,本乡本土的,除非是真的逼上绝路了,否则谁家也不会让自家的女儿媳妇做这种事。 自家的不行,外来的却是可以的。 有一只小艇,艇上人姓黄,原本是卖酒的,今年官府不让随便卖酒了,于是他家便改卖汤圆,可是卖汤圆的太多了,生意一天比一天差,前些日子,老黄还找人问过价钱,想把家里的小艇卖出去,准备做其他生意,不再指望船场过日子了。 可是不久之前,有人来找老黄买艇,老黄却一口回绝了。 没过两天,老黄的小艇上挂上了红帘子。 谷镇的人都知道这红帘子是什么意思。 但凡是挂上红帘子的小艇,便是做皮肉生意的。 当地人就把这种小艇统一称做红帘子。 老黄的艇上多了一个女子,穿粗布衣裳,长得白白净净,好在年轻,只有十七八岁,那女子在这一带的红帘子里算不上拔尖的,因此也就没有引起轰动。 谷镇做的便是外来船只和外地人的生意,各行各业的铺子都能找到,除此之外,最多的便是做花柳生意的。 艇上的叫红帘子,岸上的叫红灯笼。 红帘子从不上岸,红灯笼从不上船,这也是谷镇里不成文的规矩,红帘子和红灯笼,互不影响,没有谁抢谁生意的事。 琉璃一路追踪,到达谷镇的时候,便直觉林妈妈和婵娟会躲在这里。 因为这里太热闹了,虽然只是一个镇子,可是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杭城和苏城。 而且,这里的外地人太多了,衙门对于户籍管理并不严格,在谷镇的人,大多数都没有正式落户,衙门根本管不过来,索性睁只眼闭只眼。 正因为这些原因,琉璃便想,换做是自己,若是想要找一个临时的栖身之所,也一定会是这里。 有人问苏城和杭城不是也很热闹吗?大隐隐于市,可以藏到那里啊。 可是苏城和杭城,街上有衙役,想要长住还有里正,官府里都要备案,别说这些了,就连进城都要仔细盘查,外地人若是没有路引,就连苏城杭城的城门也进不去。 再说,林妈妈和婵娟的画像,已经先一步送去了苏城和杭城,恐怕这个时候,那两处的城门口已经贴出来了。 与苏城杭城相比,谷镇真是一块逃亡者的乐土。 三面环水,一条小船就能逃之夭夭。 琉璃越想越觉得婵娟和林妈妈肯定藏在了这里。 他和他带来的二十名侍卫,乔装改扮,在谷镇四处寻访婵娟母女的下落。 谷镇虽然很乱,龙蛇混杂,但是一对外地来的母女还是会引起注意的,何况两人都不老,林妈妈三十多岁,婵娟只有十七八岁。 很快,琉璃等人便查到近期有五对外地来的母女出现在谷镇。 其中一对母女是来谷镇投亲的,琉璃悄悄潜入这户人家,不用细看,也知道那不是婵娟和林妈妈。 另外四对里面,有一对是在镇上开裁缝铺子的,打开门做生意,琉璃也去看过,同样不是婵娟和林妈妈。 还有一对,母亲给本地王乡绅家当粗使婆子,女儿则做了洒扫丫鬟,琉璃故伎重施,半夜三更跳进王乡绅家的院子,掀开那当娘的被子,嗯,就是个一脸皱纹的黄脸妇人,至于那个女儿,又黑又胖,不用说肯定不会是婵娟。 余下两对,则全部都是红灯笼。 同样也是打开门做生意,琉璃大大方方走进去,有一对他差一点就以为自己找对人了,因为那家的妈妈三十多岁,女儿也只有十七八岁。 琉璃掏了十两银子,和那家的女儿聊了一会儿,没过一会儿,琉璃便知道自己找错人了。 那女儿虽然会说几句吴侬软语,可也就只有几句而已,几句之后便漏馅了,一口的中原口音,中不中的。 对于这种口音,琉璃最熟悉不过。 这是皇后娘娘的乡音。 早前在潜邸时,皇后娘娘从娘家带来的陪房们,但凡多喝几杯,便把官话抛到一边,改说家乡话。 因此,琉璃只要一听,就知道这是哪里人,从他打听到的关于婵娟的信息,这绝对不会是婵娟本人。 虽然找错了,可是十两银子不能白花。 琉璃便又和那姑娘多聊了一会儿,这姑娘名叫红果,没想到这一聊,竟然打听出了线索。 可能是看琉璃年轻,又出手大方,红果姑娘挺开心,话也就多了。 听说琉璃想找人,要找的也是一个像她这般年纪的同行,只是那姑娘不但会说官话,还会讲南边的话。 红果一拍大腿:“哎哟,奴家想起来了,你说的一准儿是那个贱蹄子。”
“哪个贱蹄子?”
琉璃问道。 “哎哟,我和我娘刚来谷镇时,还没找到这个院子,就先在个小客栈里住着,可是住了几天,也没有接到生意,客栈也就不能住了,便租住在桂树巷的一户人家,你可能不知道,这整个谷镇,就属桂树巷最破最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