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夫人好整以暇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陆明薇,前些时候的怨气此时终于一扫而空,对于她来说,陆明薇本该就是阴沟里的老鼠,是上不得台面的,该由她来操纵的。
可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被她宝贝儿子看上了,竟还不知道跪下感谢上天,反而还生出叛逆之心来。 这可真是无法容忍的罪过。 日子一天天过,王威的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加糟糕了,他在家中暴躁易怒,从前在老夫人跟前还有几分收敛,知道要好好的表现,遮掩那些不能见人的行径,可是最近他愈发的遮掩不住了。 王大夫人看着儿子日渐暴躁,自己也逐渐消瘦。 她这样爱自己的儿子,哪里能够忍得了他有一天被千夫所指,被万人唾骂? 所以这个时候,陆明薇的地位陡然重要起来了。 她原本是想按照丈夫的交代,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来提这件事的,可是谁知道刚才王俊山告诉她,可以去太后跟前求一求婚事了。 她这才知道原先的计划有了差错。 也算是给这丫头脸面了。 她转眼之间已经想了这么多,陆明薇跪得端正笔直,只不过短暂的惊诧过后就平复下来,静静地将自己之前定亲又退亲的事情说了。 崔太后原本是靠在引枕上的,她原本也只是例行公事的问一问,却没想到陆二姑娘竟是个定了亲又退亲的,不由得便来了几分兴致,哦了一声饶有兴致的开口:“楚国公府不好么?怎的你竟要退亲呢?”一个女孩子敢抢先说出退亲的话,这可是千古难见的事。 尤其是对方还是如此的豪门望族,崔太后觉得陆明薇有点儿意思。 陆明薇垂下眼,将退亲当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叙述得详略得当,该说的才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没提。 可饶是如此,崔太后已经难掩欣赏,笑眯眯的让陆明薇起来了,又笑着点点头:“你这么一丁点儿大的年纪,竟然能够有摧枯拉朽的勇气,可真是难得。可见是个性子烈的。”
她一面说,一面笑着看着王大夫人:“她可不是普通的闺阁女孩儿,看这样子是个有些气性的,你可得好好想想清楚,当真是能够接受的了这样的儿媳么?”
早从看到王大夫人开始,陆明薇便已经知道王大夫人动机不纯了。 毕竟王大夫人都是能够在刘家设局引她去见王威的人,她还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可是听见崔太后的话,陆明薇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错愕,王大夫人竟然直接去太后跟前求恩典赐婚?! 王家是在想什么? 想着她们是老牌的功臣,也是圣上的恩人,就觉得万事大吉,什么事都能顺她们的意了么? 王大夫人已经笑眯眯的把目光从陆明薇身上挪开,朝着崔太后行了个礼,十分从容的捂着嘴笑了:“太后娘娘明鉴,我们家那个孩子就是个固执的性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了陆二姑娘的事迹,一再说陆二姑娘是个爱憎分明的姑娘,这不,把我缠的实在是没了法子,臣妇这才求您来了,臣妇自知有些冒昧,可也是想求个恩典,也不辱没了陆二姑娘。”
若是不知情的人来看,一定是觉得陆明薇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中了,否则的话,王家的身份地位,这门亲事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别说王威的名声差,那也是在世族勋贵之间流传的心照不宣的秘密而已,谁还会真的大大咧咧的传出来? 何况,深宫里的娘娘们更不可能知道一个外男的往事了。 此时听见她这么说,崔太后戏谑的问陆明薇:“小丫头,你是个有主意的,现在人家求到哀家这里来了,一心一意要求娶你回去做正经的大奶奶,你同意是不同意?”
一般来说,能够得太后赐婚,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同样的,大多数人便是不同意也要碍于太后的情面同意,否则的话,岂不是不给太后脸面? 有时候个人的意愿在绝对的强权之前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因素,决定不了任何东西。 王大夫人淡淡看着陆明薇,等着看她如何应对。 只可惜陆明薇仍旧没有露出什么惊慌失措委曲求全的模样,她镇定自若的跪在崔太后跟前,低着头却挺直了脊背,大着胆子抬头看着太后:“请问太后,若是臣女不肯答应,是不是便有罪?”
她这么回答,崔太后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了。 王大夫人更是立即便呵斥:“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太后娘娘跟前,娘娘如此看得起你,这可是天大的荣耀,你怎的不知道珍惜?”
可真是会给人扣高帽子,一个不小心,这个对太后大不敬的帽子就扣下来了。 陆明薇不慌,也因为不慌所以思路清晰,并没有掉进王大夫人的语言陷阱,只是有条不紊的反驳:“夫人误会了,臣女只不过是想问问太后娘娘,叫臣女来是已经决定要赐婚,还是要问一问臣女的意思。若是太后娘娘已经决意赐婚,臣女便只能接受,也无所谓愿意不愿意了,可若是太后娘娘是想问一问臣女本人的意思,那臣女便要大着胆子回您的话,回太后娘娘,臣女不愿意。”
王大夫人真是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指着陆明薇的手都有些发颤,此时此刻,她说的绝对是心里最真的话,大声斥责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太后娘娘面前说这些愿意不愿意的?!”
陆明薇不为所动,跪在地上面色淡淡。 崔太后倒是摆了摆手打断了王大夫人的话,自己若有所思的看着陆明薇:“你胆子当真是如同传闻当中的一般大,怪不得长安在你手里吃亏。你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哀家,便不怕哀家发怒么?”
陆明薇垂下头:“太后娘娘明察秋毫,一定不会因为臣女不愿意而迁怒降罪,所以臣女有这个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