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安拿着铁棒给自己儿子说了好一会儿教,渴望望子成龙的他为自己这个儿子操碎了心,当他明白这一切都是命后,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自己也不能一辈子都守在他的身边,安排他做这做那,甚至很有可能会物极必反时,他用手中铁棒敲了敲地面。“算了,现在强迫你做什么你都不会,你以后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只要不是鸡鸣狗盗,我都由着你。”
他取出一瓶丹药,将之捏碎涂抹在穆希红肿的两股中,看了心中却是一阵怜惜,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穆希已经还在啜泣,他以为穆安还要继续打他,却听到身后传来低沉的呜咽声,疑惑地转过头去,只见先前还一脸强势,把自己裤子拔了一直敲打自己的父亲正流泪,满眼红润。“你、你怎么、了?别,别、哭了,娘说,男子汉大、大丈夫不能哭、哭。”
穆希安慰这个刚刚还在殴打他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穆安哭,他的心突然觉得好乱,一种难以说清楚的情绪在他的身体蔓延。穆安突然而来的温柔像是干涸的大地突然迎来一场大雨,雨滴噼里啪啦从天而降,哪怕是雨露,可大地久经干旱,无所适从,滴落在他们身上的,只有冰冷无情的击打。穆希多么希望穆安继续那样对他,傲慢无礼,挥舞拳头,用自己全身上下最毒辣的劲道,施加在自己的身体上,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安,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干涸,就不会畏惧烈焰;习惯了荆棘,就不用害怕钉子;习惯了棍棒,就不会拳头鞭子。本身年幼的他十分讨厌这个突然闯进来对他生活束手束脚的人,哪怕他的样貌同自己心中最为亲近的人一样相似,但穆希厌恶到了极点。半个多月的厌恶在此刻终于如冰山裂碎般消融,心中的无力本事摧毁了他,无助的泪水在眼眶中转动,流下崩溃的泪水。“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成才而已。”
穆安觉得自己的心真的好难受,抚摸着怀中的小家伙,这些日子他总是跟自己唱反调,穆安对他可以说是失望之极。前世作为桃李满天下的一代宗师,自然迫切希望他成才,他不断拿他跟自己招收的徒弟进行比较,却忘记了他还是小孩,现在是太平世界,孩子还年幼,无忧无虑的生活也不是什么坏事。“呜哇!”
穆希哭得更大声,这句话让他感到害怕和空虚,生命之中好似有什么重要的离他而去。“乖,别哭了。”
穆安想通后,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心里总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原来有些事情说出来就好。等穆希稍微平息之后,穆安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楚菁儿自己好像忘了,她是不是跟自己说了什么?“你先去玩吧!”
穆安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开始出去找楚菁儿,先前沉重的心开始活跃起来,可是冥冥之中,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楚菁儿有事情要跟他说,但自己那时正在气头没有注意聆听。到了外面,他没有找到楚菁儿,反而看到正在庭院中大槐树下的梦婉怡,他走上去,看见她一副失神的样子,问道:“弟妹,你有没有看到菁儿?”
梦婉怡回身望了一眼,面若冰霜,冰冷冷地答道:“她刚走。”
“走了?怎么回事?她往哪里走了?”
穆安急道,不等她答复,自顾自地地快步往前方走去。穆安曾在楚菁儿身上留下两道禁制,保护她不被他人伤害,可是现在情况大变,四面楚歌,平静的玄煌宗被他掀起一番血雨,他十分担心楚菁儿会出什么事情,毕竟有人看见她曾经同自己在一起,而自己则是这一切的始甬者。梦婉怡见他焦急走远,也没有叫住他,而是走到一个房间,看见楚菁儿正坐在自己的房中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见她进来,急忙抬头,秀眸之中闪烁着异样。“他去找你了,菁儿妹妹。”
梦婉怡道。“我这样做,他会不会生气?”
楚菁儿担忧地问。“别怕,你又不是他的私人物品,再说明明就是他不懂得关心你,你为什么要怕他?”
梦婉怡拍了拍她的香肩,柔声安慰道。楚菁儿闻言,露出一丝苦笑,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就是穆安的私人物品,自己的父亲把她送给了穆安,换取家族安宁,自己早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了,如果把穆安激怒,她很清楚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那将是穆安的雷霆怒火。这些事情她不能跟梦婉怡说,毕竟她是穆安这边的人,包括她的丈夫,也是穆安这边的人,自己若是把心里话说出去,他们挺多就是会怀疑,然后质问穆安,后面的事情,楚菁儿完全不能想象,她的家族可能会覆灭在穆安手中,自己也会死在他的手上。“你先在这里住着,有我们陪着,他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梦婉怡瞧见她眸中的慌乱,心中积满了怒火,她记忆中的穆安待人亲切,可她绞尽脑汁都没有想到这只是他在外故意作秀,本人自然这般野蛮狂躁,让一个真心爱他的姑娘这么怕他。“恩!”
楚菁儿忐忑地点点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扑通”直跳。梦婉怡怜惜地看着她,心中为这位楚楚可怜的女孩子感到心痛,在宽慰了她一番,只见她慢慢入睡,梦婉怡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她无事之后,方才退出房间,这个丫头昨晚在得知自己怀孕之后,就兴奋不已,估计很晚才睡。她想起自己的丈夫有时在自己耳边吐槽穆安的话语,他总是说强人所难,一意孤行,藏私,自私自利,梦婉怡一开始只是把丈夫的话当成他无所谓的抱怨,有时候还跟他开玩笑,说若不是师兄,他们也不会在一起,现在想起,丈夫说得一点都不错,只是那时她站在了自己的立场,没有考虑别人的感受,现在的她对穆安只有深深的失望。多么漂亮的伪君子呀!楚菁儿睡得很安详,但不久后,她黛眉紧蹙,他做了一个梦,稀奇古怪的梦在她脑海中不断变化,如同白驹过隙,烈火、哭嚎、钢铁幻影在梦境中重叠呈现,骏马铁蹄,兵刃铿锵,试图反抗又葬身在火海中的道道身影。燃烧起来的城垛,许多老幼妇孺在火海中挣扎,哭喊哀嚎,天空阴沉,连阳光也射不下来,金戈铁马中,高贵的飞辇从天而降,明黄色的旗帜高高悬挂,飞辇上龙椅上坐着一名身穿金黄龙袍的身影,星眉剑目,高高在上,眸中蕴藏无尽的怒火。他的面容在楚菁儿眼中无限放大,她战栗不安,数百年积累的家业融于烈火之中,烧杀抢掠,如同深渊地狱,她突然睁开双眸,只见一道面孔在眼前无限放大。“怎么了?”
穆安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为了找她,他跑遍了整个玄煌宗,强大的神念无法将整个玄煌宗裹盖,有太多的地方有禁阵,他估摸着楚菁儿的实力不会在短短的时间内消失,搜寻无果后,怀着一丝希望回来,终于看见在床上安睡的她。楚菁儿大汗淋漓,见到穆安时更如同一头受到惊慌的小鹿,不安地看着四处,“我,我只是想休息一下。”
“恩,你看起来做噩梦了。”
楚菁儿低下香汗淋漓的头颅,饱含畏惧地点点头,她是做噩梦了,而梦境中的罪魁祸首就在自己眼前,更让她寝食难安,她现在才觉得自己想问题真的是太简单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皇,君无戏言,可想要将自己家族在顷刻间覆手灭去,易如反掌。“梦到什么了?”
穆安又问,简单的问题让楚菁儿心脏“扑通”直跳,她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回答,她梦到了自己家族陷身于一片火海之中,父亲惨死,姐妹受辱,全城百姓都丧命在他的雷霆之怒下,可她怎么跟他说?老实交代吗?自己会不会被杀?会不会加速自己家族的灭亡?“梦到我了是吗?”
穆安望着她,眸子黑白分明,看不出是何情绪,只见他轻轻一笑,“看来应该不是什么好梦。”
他的声音像一阵清风飘入楚菁儿耳中,楚菁儿登时紧张了起来,冲着他喊道:“不,不是的,你误会了。”
胸膛剧烈浮动,她忐忑不安地看着他,小手纠结在一起,眼眸情不自禁地带上了一片薄雾,娇躯微微颤抖,“我,我不是……”情急之下,她想要解释,到头来却只能发出声声呜咽,泪如雨下。慌乱填满她的胸腹,腹中的小生命在她生命跳动,好像另一颗心脏,如刀剑融汇而成,每一次跳动,都带给她剧烈的痛疼,讥讽嘲弄,慌乱填塞身体。腹中的婴儿不再像昨晚一般兴奋喜悦,此刻给自己带来无穷尽的伤害,他是自己的孩子,却也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孩子,这个男人是恶魔,是名副其实的暴君,她怀中的婴儿,也肯定是个暴君,与他的父亲如出一辙,时时刻刻都在折磨自己。“过去了,”穆安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银灿灿如同天河一样漂亮的发丝散落香肩,错综复杂,沾满汗水,他柔声安慰她,“都过去了,梦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不,这不是一场噩梦,当我离你而去之时,噩梦终会成真,你是不折不扣的暴君,我若是离开了你,我家将会变成修罗地狱。”
楚菁儿在心中念叨道,却不敢说出来,她害怕,害怕这个反复无常的君主会在听到自己“肺腑”之言后,提前把他的雷怒降临到自己的家族身上,想起那血流成河的一幕,她就忍不住颤抖,好似真的看到了自己的家族在火海中受尽煎熬,无数人高举双手哭喊求饶,换来的只是冰冷刀刃的一幕。她再度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发现自己连穆安的面庞都不敢再看下去,生怕自己的双眼会把自己出卖,岂不知她的双眸流露出的情绪,已经出卖了她。穆安坐在床沿,看着矛盾的她,心乱如麻,捋起她一丝秀发,沾了汗水的青丝湿哒哒的,无力地垂在皙白手指间,穆安看着她,久久不语。“你是要离开吗?”
过了好一会儿,穆安问她,听不出任何情绪。楚菁儿的心在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咽喉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话来,瞳仁骤然一缩,周身打着颤,不安地看着他。“我答应过你,你想要回去,我就放你回去,你是我的女人,不是我的物品,你有你的自由。”
穆安说道,这句话在楚菁儿心中徘徊,如同小时候站在群山之巅上,冲着云霄高声呐喊,回音阵阵。穆安见她就不作答,也不勉强,起身离去之时,又对她说道:“最近外面乱,想要回去,我送你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
楚菁儿笑了笑,眸子伸出惧意已经把她整个身体给占据,她的玉体在微微颤抖,就是不敢言语,她太害怕穆安了,害怕得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出真实的自己。“我怀孕了。”
她将手放在肚子上,柔情切切地看着他,虽然不希望自己肚中的儿子将来可能会子承父业,成为一代暴君,可为了自己的家族,那未出生的孩子只能先暂时当做挡箭牌,出生之后,自己细心教训,引领他走上正道。但想起穆安对穆希所坐的一切,楚菁儿的心又凉了,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活生生被穆安打死,若是女儿,或许情况就不同了吧?她这般想着,玉指在腹部徘徊,渐渐加深了力道,生怕别人从中夺了去。穆安站在原地,眸子微微闪烁,他本想离去,此时却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