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阵,情况并没有好转,因为又开始下大雪了。原来的雪还没有彻底融化,新雪又覆盖了上去,层层叠叠,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云水县城还算是好的,县令一直有组织人在铲雪救助,但还是有不少人冻死在大雪里。其它地方的情况白晚晴暂时还不知道,等云水县城的外来人越来越多,她才发现,很多人竟是逃难来到了此处。不过那是后来的事情,现在的情况是,县学里停课了,容止钰每日在家温习功课,基本不会外出。白晚晴见此,干脆也把药馆关了,在家跟家人过起了小日子。还好白陈氏之前穷惯了,有囤东西的喜欢,家里粮米是不缺的,就算加上季桃芝一家三口,也能吃上一两个月。白晚晴想的很乐观,一两个月后,大雪肯定停了,再不停,估计大部分人都活不下去了,那只能另外想办法。书房里,容止钰和司徒麟正在说着什么,两人以前没什么交集,司徒麟从没在容止钰面前说过读书之类的话。而司徒麟虽然知道容止钰是读书人,却不知道他有那么独到的见解,于是二人一拍即合,经常在一起讨论学问。白晚晴敲了敲门,叫他们出来吃饭,雪下的太久,虽然有饭吃,却没什么菜,柴火也很困难,外面倒是有人挑柴火过来卖,价钱却翻了几倍。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那么大的雪,来一趟城里都是冒着危险的。白晚晴和白陈氏今日泡了些干笋,和着腊肉一起炒了,还炒了一盆刚发出来的水灵灵的豆芽,看着就让人有食欲。容止钰和司徒麟看到豆芽都很惊讶。这种天气,哪来的豆芽?季桃芝笑着解释道,“这是晚晴发的,晚晴说那什么保持温度,就算是冬天也能吃到新鲜的蔬菜。”
她刚知道的时候也吃了一大惊,想她当年还在京城时,想冬天吃点蔬菜也很难。“还有蒜苗也可以,你们想吃,我到时候试着弄一下。”
白晚晴淡定地道,对她来说,这都不算什么。于是两家人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了顿饭。腊肉是入冬后腌好晒干的,和着竹笋一起炒,十分美味。豆芽就不用说了,看众人下筷子的速度就知道有多美味。“姨姨和白奶奶好厉害。”
元娘小嘴叭叭的。季桃芝温柔道,“那你长大也要跟姨姨一样厉害好不好?”
元娘用力点头,大声说,“好!”
饭后,季桃芝帮着白陈氏和白晚晴收拾碗筷,被拦下了,“你带着元娘去烤火,用不着你洗。”
季桃芝的肚子有五个月了,因为营养不足,倒是不怎么显怀,让人有些担心。好在白晚晴是大夫,给她把过脉,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很健康。季桃芝只好去火边坐着,也没闲着,开始做针线活。她把容家所有人的衣服鞋子都包了,这一段时间开就没怎么停过。白晚晴也没阻止她,她知道这种感觉,做点活能让她安心点。今日白晚晴打算却街上一趟,看看能买到些什么。容止钰和司徒麟一块去,元娘也想出去,她被关在家里太久了,小孩子早就忍不住了。白晚晴哄道,“元娘在家陪着娘亲和白奶奶好不好,等天气好点了,姨姨带你出去玩。”
元娘那么小个孩子,往雪里一放,头都给淹了。小姑娘看看娘亲,又看看白奶奶,乖乖点头答应了。白陈氏追出来叮嘱道,“早点回来,买不到就算了,家里还能省省。”
白晚晴摆摆手,“娘您回去。”
外面人很少,积雪到了膝盖上,走路十分艰难,平时一刻钟的路程,今日三人走了快半个时辰。到了大街上,还以为没什么人,但却出人意料的发现,有些店铺前竟排了很长的队伍。“这是在干什么?”
白晚晴很奇怪,雪这么大,天气这么冷,贫苦人家家里衣服都没几件,这种时候不在家里猫着,跑出来做什么?容止钰看了一会,笃定地道,“在买米。”
他指着其它空荡荡的店铺道,“那些店铺都没人,只有米铺排着队,可见是家里都没米下锅了。”
正说着,就见一个人提着个布袋子出来,布袋子空空的,可见没买多少米,脸上还有些愁苦之色。“他为何这副模样,排在前面买到米,难道不该高兴吗?”
司徒麟想不明白,很困惑。容止钰幽幽道,“因为米价太贵了。”
司徒麟想了想,脸色倏忽变了,如果是以前,深宫里的他,根本不会管米价多少。如果是有人汇报少来,他可能还会说一句,难道百姓连买米那点钱都没有?可如今经历过被废黜,被处处打压,连命都差点没了后,他也终于知道,底层百姓的生活真的很难很难,尤其是遇到天灾。说话间,那队伍忽然吵闹起来,只听有人对些米铺小二高声道,“怎么又贵了,不是说好五钱银子一斗的吗,怎么又涨到六钱了。”
“六钱一斗米,这么多买不起啊,家里都没米下锅了。”
“你们怎么说话不算话,怎么到我们就六钱了?”
那伙计语气强硬地道,“就是六钱,爱买不买,我可跟你们说,米不多了,不买就等着饿死吧。”
队伍里一片哀嚎。有人咬咬牙,还是买了,一两银子,换不回两斗米,可是有什么办法,人总是要吃饭的。有人买了米,有人捏着手上几个钱,犹豫不决,还有人想去别处试试,伙计也不拦着。随便试,哪家的米铺都是这个价格,现在还有米得斗士大户人家,彼此间早就通过话了。看,有些去别处问了,还不是两手空空地出来。白晚晴他们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心里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个米价都翻了十几倍了,让人怎么活?“官府难道就不管管吗,要他们有何用!”
司徒麟脸色不太好看。容止钰徐徐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有些县令,还要看地方大户的脸色行事,这种情况下,如何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