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这事一回生二回熟。 程言菱这一回还是带了自己做的一点古法糕点，绵软香甜，又不怎么甜腻，老人也能吃。 糕点是用餐盒装着，在程家做好了带过去的，那香味扑鼻，程家人都被吸引了，程熙文那孩子闹着要吃，只是程言菱态度冷淡，邹萍硬是拉着孩子，不让他过去。 导致她走的时候，程熙文还在家里闹腾。 馋哭了一个讨厌的小孩，程言菱觉得还挺有趣的，一路上脚步轻快，等到了程家，她第一时间喊了一声：“穆爷爷！”
小姑娘声音清脆，厅内两人不约而同看过来。 程言菱这才注意到穆爷爷身边坐着一个还带着几分少年气息的俊朗男子，一身这个时代的衬衫、长裤，手上还带着手表，短短的头发看着不过一寸，将那英俊的眉眼都展露出来。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过来时，眼底清晰的露出几分诧异。 程言菱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不过不记得是谁了，她见过的人太多了，大多数都没放在心上，倒是知道这应该就是穆家第四个孙子。 跟他上面几个哥哥截然不同，少了点书生气，身上多了些力量感，尤其是手臂那肌肉隆起，将衬衫都穿得有些紧。 程言菱友好一笑，走过去坐在穆老爷子另一侧，将餐盒递上：“穆爷爷，我做了些糕点，您尝尝看？”
穆老爷子笑呵呵点头：“好，我尝尝。”
他先捧场的尝了一口，还颇为惊喜：“好吃啊！”
程言菱抿唇一笑。 穆老爷子一边吃着，一边介绍左手边的孙子：“菱菱，这是我家小老四穆舟，虽然比起几个哥哥少了点出息，但他也是在国营饭店当大厨，做了一手好厨艺，这是他给你带的，说是叫爆米花，什么洋人吃的玩意，不过甜滋滋的，你们小姑娘肯定爱吃。”
说着他将餐桌上放着的一盘爆米花送到程言菱跟前，生怕她不好意思拿。 程言菱有些意外。 好像记忆里穆家老四是个厨子，只是原主也就过年这样的场合见过穆家其他人，当时她身为穆泽妻子，也不好盯着几个堂弟看，脸其实都不认识。 但她没想到厨子居然连这种小零食都搞出来了，而且越发感觉熟悉了。 她吃了两粒爆米花。 味道…… 跟她昨天晚上回来路上买的，一模一样。 程言菱嘴角抽抽，再次看过去。 大概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穆舟不自在的丢了快程言菱做的糕点到嘴里，往后一靠，含糊道：“爷爷，你不也挺爱吃的吗？这都是第二盘了，幸亏我今天带得多。”
说完细细品尝嘴里的糕点，眉梢微动，这味道确实不错，看来二哥说的不是假话，这姑娘会厨艺。 “滚滚滚，给我坐好点，你看你这样子，跟个二流子似的。”
穆老爷子没好气斥责道。 穆舟耸耸肩，也不理。 本来他也对这次相看不抱希望，尤其是现在对方都知道他是个投机倒把的人，更不可能了，在乎那些做什么？ 可把穆老爷子气的：“算了，你去厨房做饭吧。”
“行。”
穆舟好脾气的起身，还不忘嘟囔一句：“叫我回来就为了给你做饭吧？一点好处都不给我。”
话音刚落，穆老爷子直接将手里拐杖丢出去。 穆舟灵活的接住，贼兮兮笑：“打不着！”
穆老爷子：“……” 穆舟得意挑眉，正要再气一下爷爷，就瞥见坐在爷爷身边眼带笑意看着自己的女孩，脸颊不自然的热了几分，赶紧将拐杖一丢，长腿三两步进了厨房。 穆老爷子看得眼睛疼，转而看向程言菱。 这孩子十来天不见，又好看了不少，瞧瞧这，头发是不是烫过的？微微的卷度没有他见过的夸张，但恰好让她的容颜显得精致了几分。 皮肤更白了，一白遮百丑，再加上身上穿的漂亮长裙，比这家属院的女孩子都好看。 不愧是他老伙计的孙女。 穆老爷子心中感叹，越发喜爱，又惋惜，这次相亲估计又没戏了，老四这孩子一点不稳重，剩下的老五还更不稳重…… 也不知道他几个外孙能不能来个人娶了。 穆老爷子心绪复杂，但面上还是笑呵呵的，问起程言菱在学校的情况。 听说她考试了，还很期待的问：“题目难不难？老四那皮猴小时候就不爱读书，早早就闹着去学厨艺。”
程言菱脆声道：“不难啊，我闲着没事，一天天的，就只能学习了，都学进去了，自然不难。”
“好孩子。”
穆老爷子夸道：“耽误你了。”
这要是没被偷走那么多年，该是多么优秀的孩子？！ 当然现在就已经很优秀了。 穆老爷子心中咒骂大孙子这倒霉孩子，要知道之前菱菱都是默认了这件事的，要不是穆泽反应强烈，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子。 —— 程言菱是不知道穆老爷子心里已经对将她娶回穆家不抱希望，照常跟穆老爷子说话，说着说着，就闻到一道道菜散发出来的香味。 尤其是都是川菜、湘菜款式的。 夏小娥知道今天老四回来，自己不用操心，也不想见程言菱，早早出去，等差不多时候回来，一进来就被那呛人的味道给刺|激得打了好几个喷嚏：“阿嚏！”
“老四，你在做什么菜啊？怎么这么呛人？”
“做出来就知道了。”
厨房里穆舟懒洋洋的回了一句。 夏小娥皱眉：“这孩子，越来越没礼貌了。”
嘟囔完，正要跟穆老爷子打招呼，谁知一抬头，就看见坐在客厅里的俏丽女郎，惊住了。 好几秒才通过那并没有怎么变化、只是看起来更精致的五官知道，这人是程言菱！ 她下意识道：“你这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程言菱弯眸笑笑：“稍微打扮了一下嘛。”
虽然这人挺讨厌的，但穆老爷子人挺好，在少有的几次见面里，对方不搞事情，她也愿意保持礼貌。 但夏小娥并不这样觉得，反而被她笑得浑身不自在。 当初她反对婚事，主要是觉得儿子跟个礼物一样被送出去，其次就是觉得程言菱配不上自己儿子，长得不好看的儿媳妇，哪怕是她这个做婆婆的，以后走出去都没脸。 同样的情况下，杜妙雪明显优秀很多。 但这才多久，程言菱就出落得这般好看，要是再过一阵子，怕是杜妙雪也给比下去了。 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夏小娥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那你还挺会打扮的。”
早不打扮晚不打扮，这会儿打扮得花枝招展，不会真的要嫁到穆家来吧？ “小姑娘打扮一下怎么了？”
穆老爷子觉得她这话说的怪怪的，不爱听，立马反驳了。 夏小娥神色一滞，讪笑道：“我没说什么，爸，我去叫孩子他爸下来。”
“去吧。”
夏小娥赶紧跑了，只是跑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正好看见程言菱秀美的侧脸，小姑娘坐姿端正，气定神闲，再没有她之前厌恶的小家子气。 一时心中不知何滋味。 —— 每一次相看，穆泽那天都不会回来。 因此穆家只有穆老爷子，以及夏小娥夫妻，还有多出来的程言菱和穆舟，再加上一个张姨。 六个人一桌吃饭，桌上的菜摆得满满的，其中一大半都是红彤彤的，一小半是清淡的，照顾到了每个人的胃口。 在穆老爷子的带头下，大家都吃了起来。 张姨吃了两口都诧异了：“老四，你这手艺又长进了啊！”
穆舟眉梢一挑，得意道：“那可不？天天做呢。”
穆老爷子怕程言菱不知道，解释道：“这小子在古台街那条路上的国营饭店当厨子，现在都已经是掌勺的大厨，每天要做不少菜。”
程言菱点点头：“爷爷，我知道，我去过那边吃饭。”
穆老爷子一笑：“那吃着怎么样？”
“大部分时候都挺不错的。”
程言菱回忆了一下，说。 穆老爷子诧异：“怎么回事？”
他是看向穆舟的，穆舟便老老实实说：“跟我一起转正的还有个厨子，他喜欢跟人唠嗑，容易搞错时间，味道就没那么好了。”
“……就这啊？”
穆老爷子失笑：“菱菱，你这丫头舌头倒是灵。”
程言菱谦虚的笑笑：“还好，我也不是很挑食的。”
穆老爷子哪里信？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孩子最近几乎不在程家吃饭，说起来这俩孩子也挺配的，就是不知道程言菱看上老四没？ 但看着她也不像是讨厌的？ 他正要再撮合两人聊天，夏小娥忽然道：“老四，之前听说你那边家属院有个小姑娘一直挺喜欢你的，如今断干净没？不然对你未来媳妇可不好。”
看着像是打趣，但听着就下意识让人皱眉，时下人私底下不管如何，明面上对男女之事一向是要求品性高洁，这年头可有好几个专门管这些的罪名，什么搞破鞋、流|氓罪等等。 程言菱笑容也稍稍收敛，好奇的看过去。 有桃花？ 哪知下一刻，穆舟无语道：“大伯娘，你说的都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为了躲那人，我都住饭店宿舍两年了，这两年都没见过她了！没准人家现在都嫁人了，是孩子妈了，可别乱说。”
夏小娥笑容滞了滞，赶紧道：“哎，是我想错了，这不是怕耽误了菱菱这孩子嘛，你知道她从小在农村长——” “咳咳！”
穆老爷子咳嗽了两声，打断她的话。 穆舟赶忙看了眼，见他没事，又恢复了懒散的坐姿，淡定道：“我知道，大伯娘，您就别操心了，毕竟您这身份不合适，是吧？”
夏小娥脸黑了黑，但见穆老爷子警告在前，也只能勉强笑笑：“对，你说得对。”
她赶紧低头吃饭。 —— 一顿饭后。 程言菱吃饱了。 她喜欢吃川湘菜，平时每次都只能点一盘，偶尔点两盘，都吃不了米饭，通常都是吃着这个惦记着那个。 现在放开了吃，还挺满足的。 再看了眼那跟她相亲的男子，这人正挑着一粒花生米，丢了一下，直接拿嘴接着，跟玩似的，被穆老爷子骂了，还我行我素。 她抿唇笑笑，盘算了一下。 这几次相亲，好像目前这个人，最符合她的要求？ 程言菱自己有钱，也会搞钱，对富贵没有太大的要求，通常小富即安，所以对男方事业自然也是一样，差不多就行了。 如今这个，好像也挺合适的？有固定工作，嫁过去不想吃饭，就去国营饭店，回家了也不用她做饭，还挺好吃的。 其他的，长得也挺好看的，身材也挺好，又没有烂桃花，好像可以？ 穆老爷子正看这孙子吊儿郎当没把相亲当回事，气得肝疼，一扭头，又见程言菱不像是生气了，甚至眼角带着几分笑意，又升起几分希望。 不会真看上了吧？！ 时下人含蓄，就算问，也得私底下，因此直到吃饭吃得差不多了，程言菱说要离开，他才借口给程言菱准备了礼物，将人带到房间里去，问了声：“你觉得老四怎么样？”
生怕被拒绝，穆老爷子还不忘补充：“你放心，老四爸妈人挺好的，一个是大学老师，一个是妇产科大夫，平日里也都忙，就算结婚也可以不住一起，老四这个年纪还分不到房，不过咱家属院不是有家空着吗？你们要是结婚，我就给私下里买了给你们俩住，这样离两边都不远……” 穆老爷子盘算着，心里还美滋滋的，多好啊。 到时候人也在眼皮底下，能看着点。 程言菱深深佩服，穆老爷子为了好兄弟真的是操碎了心，连他孙女都这样关照，于是也不多迟疑，果断道：“可以。”
穆老爷子失望的瘪嘴：“行吧，我——” 顿了顿，他反应过来：“你真看上老四了？！”
程言菱被逗笑了，故意狭促道：“对啊，不过穆爷爷，我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我嫁给你孙子，可是他吃亏的。您以后可别后悔啊。”
穆老爷子严肃道：“不会不会，要你有啥？我和你爷爷都准备好了，既然老四被你看上了，那事情就定下，明天我跟他爸妈说一声，过来商量婚事——” 还在客厅啥也不知道的穆舟自认为今天的相看结束，见爷爷老不出来，他还想去赚外快呢，着急道：“爷爷，我先走了啊。”
穆爷爷唰的打开门，吼道：“走个屁啊！给我送菱菱回去！”
倒霉孩子，好不容易被看上了，还不珍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