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去世的时候莫来年纪尚小,脖子上一直带着的小玉珠是她老人家留下的。父母嘱咐他不要摘下来,说是什么辟邪的物件儿。老人们迷信也就算了,不知为何父母也这般模样,兴许古老的家族大约都是如此吧,规矩甚多。 对于四叔公的去世,父母似乎没有感到很意外。只是隐约听到母亲喃喃低语:“怎地早了呢?”
他们简单收拾了行装便准备回老宅。莫来早早收拾了行李,本以为作为家中长孙的自己是必须要参加的。但是很意外父母说不用,并且再三叮嘱他老实在家呆着。 自从自己九岁那年在老宅糟了罪,这么些年父母都不愿意让他再入老宅了。 父母走后的第三天莫来收到一封信,寄信人是莫志孝。 他边拆边念叨这个名字,“莫志孝,志孝,志忠……忠义仁孝,四叔公?“想起这是四叔公的名讳,莫来大吃一惊,他老人家不是已经驾鹤西去了吗? 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宣纸。 玄武镇山棱,谁言为众生。 不下九重渊,莫来浮生城。 这是何意?一时间莫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四叔公这等人物定然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儿,这几行字必是隐藏着什么。 这封信已是一周前寄的了,难道那个时候四叔公就知道自己快死了?可是未曾听闻四叔公患有什么恶疾啊?为什么死前会留书给十年未曾与他见过的自己呢?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还是只能先从信里找答案。 “玄武镇山棱……玄武……玄武门?玄武镇山棱,这是地点吗?谁言为众生,不下九重渊,莫来浮生城。”
莫来在稿纸上来回写着这几句话,“一个地方有山有玄武,不是为了芸芸众生,不下到九重深渊,就别来浮生城?莫来,这是说别来的意思还是说我与浮生城之间有什么联系?这浮生城是哪里?”
思及此处莫来从被窝里翻出手机。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是还没睡醒。 “瘦皮猴,你这成天能吃能睡的咋没见你上肉呢?”
“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你爷爷我睡回笼觉。“ “丫的,本大爷今儿是有事儿求你,不然现在就过去扒了你的皮!说正经的,你知不知道玄武门?”
“怎滴?你丫想去逛逛?“ “历史上的那段儿!”
我听他答非所问地有些着急。 “哟,今儿怎么热心学习了?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
“你丫别贫了,快给我说说!”
“历史上有玄武门之变,说的是秦王李世民在长安城太极宫的北宫门——玄武门附近发动的一次政变。”
“不对,不是这个意思!”
“哪儿不对呀?不对的话,你给我说说咋回事?还没人敢质疑老子肚子里这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知识。”
“那神兽玄武呢?”
“嗯?玄武?亏你还是什么古老大家族的长孙,这都不知道吗?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大神兽,一般对应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驱邪,避灾,祈福。”
“方位……对,方位。”
莫来喃喃道。他是听说过神兽与凶兽,那也是看神话传说类的电视剧知道的,哪儿能记得那么清楚详尽。 “你家那老宅里不是镇着这四方神兽像吗?虽然我也只在你家见过青龙,白虎和朱雀的石雕,想必玄武也肯定是有的。在莫家老宅你难道没见过一个蛇盘龟的石雕吗?”
“蛇?”
莫来突然想起梦中总出现的那个张着血盆大口吐着信子的蛇,或许那个便是玄武的石像?而他的梦也不是梦,应该确实到过某个地方见过某些模模糊糊的东西。 “嗯,蛇盘着龟。如果没错的话,应该就在莫家老宅的北宅里。那个地方我刚溜进二门就被我老爹揪回家挨揍去了。”
“谁让你闲着没事儿,总往枪口上撞呢?我作为莫家长孙都没进过二门,你倒是鸡贼!”
“你瞅瞅,你瞅瞅,你这话透着满满的羡慕嫉妒恨的酸味。进去了也还有条长路,我连北宅正大门儿都没看见。你说我这顿揍挨得屈不屈!”
“你就是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货。哎,我去你那,你赶紧起来洗漱,准备好迎接大爷我临幸。”
没等对方回应,莫来便挂了电话,回屋拿了外套和钥匙便飞奔出门。 这天儿还是有些冷,一开门这刀子似的风吹得莫来脸生疼。 莫家老宅是由四个三进四合院组合在一起而成的,每一处宅院虽都是独立院落,但是想出入这莫家老宅都要通过最外面的大门。 莫来小时候经常出入东西两宅,而北面的宅院在很幽深的地方,一条长长的石板路繁茂的灌木花丛。与前面几处宅院之间还有一道院墙隔着,要进去还得过那常年有人把守的二门。远远的也只能看见楼阁边角,那是莫家族长的住所。莫来他们这些小辈一直被叮嘱不能去的地儿。 其实一直以来在莫来的认知里这个莫家族长并不是像爷爷和二叔公那样的存在。他像是一个遥远的高于族人亲戚之上的另一个阶级,像一个大官,一个主宰者一般。所以他从未觉得那样的宅院那样的日常有何不妥。 只是现在回想起来,一切却又并非如此。高贵是高贵的,却像笼中之鸟一般。外人只觉得鸟儿珍贵所以理应建这么个笼子保护起来,而里面的鸟真是如此想的吗? 莫来思来想去也只有那个鸟笼自己未曾去过。 难道说那一日,自己真的是误打误撞进了北宅。若那蛇只是石雕,触碰自己的是何物?那冰凉凉的触感也并不是人啊?如果自己并非是中蛇毒的话,为何会昏迷两三日不醒?又是谁把他放到了祠堂? 这莫家本身便是一个谜,莫来心里隐隐觉得这并不是自己能碰触的谜。内心里一直对那威严阴森的老宅有着一种深深的畏惧。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与生俱来的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