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塔第三层，自天际蜿蜒而下的阶梯，这是通往断崖塔第四层的入口。
菩提老祖在此，足足停留了两日之久。
他的旁边躺着赤尊者的尸体。
海市蜃楼一般的宫殿虚影，此刻已是湮灭成了虚无，地底深埋的，赤尊者的心脏，业已被菩提老祖灼烧殆尽。
不得不说，天道圣炎用来对付这种东西，实在是太适合不过了。
九日灼心的威力，在瞬息间，便将赤尊者的把柄毁之一旦。
他死了，在交待完了一切，带着极度震惊的表情，永久地躺在了这片沙漠之中。
菩提老祖在思索着。
赤尊者并不认得他，但却是嗅探到了他的味道，那是属于叛道者的味道。
即便是在这天道圣地内，浑浑噩噩地苟活了无数岁月，赤尊者依然死死地记得那股味道。
菩提子，那个离经叛道的男子，他没有死在无上量劫之中，而是带着被封印的灵魂，于第二世代完成了新生。
赤尊者发觉这一点的时候，菩提老祖已是将他从老巢里揪出。
在进行了一番残忍至极的拷问后，赤尊者将他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
这一幕像极了无数年前的那个晚上。
曾几何时，赤尊者曾在这股熟悉的味道里，宁死不屈，最终幸运地获得了赦免。
可惜，在相隔了两个世代，蹉跎了无数的岁月的今天。
他失去了锐气，他失去了一往无前的信念，所以他没能再侥幸生存。
“恭喜你，再不用浑浑噩噩地活着，再不用受天道支配，做一个没有灵魂的奴隶，不用谢我，这些都是我应当做的。”菩提老祖如是说道。
话落的那一刻，菩提老祖杀死了赤尊者。
在某种意义上，菩提老祖给予了赤尊者永恒的自由。
他解脱了。
可是菩提老祖仍旧身陷囹圄。
“小武神……唉！”
菩提老祖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会因为一个人，而感到万分纠结。
他害怕与小武神相见，害怕想起万天罗域的终焉之日。
他害怕被逼说出真相，使得那无上量劫再度降临。
从第一世代延伸到第二世代，再度将他的一切摧毁。
可是他明白，无论怎么逃避，该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
世代轮转，他如今的成就来之不易。
无华者，亦或是九步圣人，他马上就要登临于此。
仅仅只差一步，他便能跨越两个世代的壁障，打破天道给他既定的命运。
循着那开天辟地的圣人之道，由此成就永恒。
小武神的出现打乱了一切。
菩提老祖甚至一度怀疑过，为何小武神偏偏会出现在断崖塔第二层？为何他偏偏会加入到朱厚照的阵营？
难道，这一切都是朱厚照的安排？！
若当真是如此的话，这一世代，菩提老祖心心念念，追寻了无数年的圣人之位，怕是永远无望了。
有谁能争得过朱厚照？元始天尊那家伙，不也是在他身上吃了瘪？
菩提老祖心中苦涩。
得证道果，是他最大的梦想。
如今徘徊在入口处，迟迟不敢向上探索，他亦是觉得憋屈。
从入断崖塔开始，第一层到第二层，第二层到第三层皆是畅通无阻。
他还意外地撞见了熟人赤尊者，得到了关于道境分身三人的讯息。
苦苦等待两日，他却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又是三天过去了，菩提老祖还是处在犹豫不决的边缘。
正当他理清思绪，暗自鼓气，准备好向上而去的时候。
终于，有人提前来为他排忧解难了。
小武神受不了枯燥的等待，亦是被心中因菩提老祖而起的，那股莫名的逃避情绪所影响。
他与道境分身打了招呼，于第五日出发，离开了第四层。
沿着向下的阶梯走去，他欲要寻找菩提老祖的下落。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二人竟是在阶梯的半程会了面。
各怀心事，却又决定去面对的二人，就这样阴差阳错地对上了眼。
尴尬，沉寂，不知言何。
皆是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还在心中暗自整理好了思绪的二人，此刻却是十分默契地保持了尴尬的沉默。
风沙漫天。
泛着幽光的沙粒肆意飘飞，弄脏了二人的衣袍。
呼啸不止的狂风阵阵袭来，吹乱了他们的长发。
可他们浑然不觉，亦或是说注意力完全被其他东西吸引住了，哪有时间去管这些小细节。
最终，还是小武神先开了口。
他怔怔望着菩提老祖的脸，那张陌生的脸上挂着一对熟悉的眸子。
没错了，他不会看错的，那就是叛道者菩提子所拥有的眼神。
明明充斥着野心，但又想与世无争的状态。
矛盾而又复杂，与他所修的叛道之法如出一辙。
“是……是你么？”小武神颤抖道。
菩提老祖闻言，不由地浑身一颤。
一时间，他心中有无数辩解否认的词语一闪而过，但最终，都伴随着他吁出的长长的一口气而消逝。
“是。”菩提老祖叹息道，“好久不见，小武神。”
“你也是，菩提子。”小武神眼神闪烁，“或者我该叫你……菩提老祖？”
菩提老祖默然。
萦绕在小武神的心中的诸多疑问，于此刻狂涌而起，似是一把把锋锐的利剑，卡住了他的咽喉，让他不吐不快。
可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理好思绪后，才小心翼翼地说出第一个问题：
“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幸存吗？”
菩提老祖摇了摇头，“除我之外，无一幸存。叛道终焉战役后，我以灵魂姿态见证万天罗域的灭亡。无上量劫所到之处，皆是化作虚无，一切事物皆已归墟。”
小武神心中莫名地一痛，像是被一根锐利的针，反复地扎刺着，一股浓浓的失落感，裹挟着遗憾之情，阵阵浮上心头。
他强行压下，继而问道：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云梦无痕设了个局。”菩提老祖有些感慨，“这个局乱了天道，骗了他自己，-骗了天道，也骗了我。至于这个局具体是如何布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