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庶常嘴里说着不该留沈三姑娘一人在长安城,年幼被家人带去渝州就罢了,成年后外出游历也不回长安城,倒真是不该!不舍!思念得紧。”
李域兀自走进雅阁里,直逼近沈皓月与许长庚。李域这半点不给人面子的言语,沈皓月听得握紧了拳头,可又打不得,往旁边走一步,向李域福了一礼,淡漠问道:“世子有何吩咐?”
许长庚拱手向李域拱手一揖,即便官阶高低不同,在正事之外,大都称呼某兄,李域方才开口就叫他的官职,加之说出来挑刺的话,针对他的意思很明显了。可,为何?许长庚不甚明白?他与李域无过节,李域今日这是作为义兄来维护沈皓月这个义妹吗?“吩咐就见外了,义兄就是来你这雅阁坐一坐,讨一杯茶喝。”
李域在方桃木桌边坐下,方才放上茶炉的水壶刚好烧滚了。许长庚听此,看来李域是真将沈皓月当妹妹了,或许李域有听到他与清颜妹妹的事,是以才说了方才那些话。李域不愿承认她这个义妹,鲜有的两次称她为义妹都并非真心,这次又是为什么?沈皓月几乎快将想送客写在脸上,手上却听话地拿了帕子握住水壶手柄,取水壶泡茶。才烧滚水的壶烫得很,许长庚对沈皓月道:“皓月,我来泡茶吧。”
“许庶常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李域冷眼扫过许长庚伸到沈皓月手边的手,嘴角勾起一弯冷冽的弧度,似在礼貌地笑,可却比笑更让人心生寒意。许长庚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他以为李域方才那话中并没有提问?“世子误会,许某外出游历时已到应试年纪,须在渝州府参考,是以只得在渝州附近走动,没能回来长安。”
李域双目清明望着许长庚,那目光讽就像在讽刺地说:你这话骗骗你自个得了!许长庚被李域这么盯着,忽生见家长的紧张,甚至他去沈家提亲都没这么担心沈家人不答应把皓月许配给他。沈皓月看不过眼了,李域以什么身份在这质问许长庚?“世子,长庚……”“你好好泡茶。”
李域瞥向沈皓月,像足了长辈看一个打断大人说话的小辈。许长庚怕李域针对沈皓月,主动吸引火力到自己这,“世子可有惦念的人?如果有,或许世子可以理解许某当时的心思,许某与皓月分开数年,担心皓月已将许某忘记,又担心贸然来找她,太过唐突,不会有结果。”
“结果?许庶常想得真长远,没见面就想结果。”
李域差点又讽笑出声,不过察觉到侧方沈皓月不高兴的目光盯着他,他轻咳几下掩饰掉了讽笑。许长庚殷切道:“当然会想到结果,许某与皓月定了娃娃亲,可没有功名在身,还唐突来沈家,来见她,许某担心给皓月和沈家长辈留下不好的印象,影响我们的亲事,当然是父母做引,郑重拜访才好。”
原来他早已期盼许久,也合计了许久,才出现在她面前,他如此珍重待她,沈皓月庆幸得忍不住笑意,望向许长庚的目光比那杯中茶更温热。李域从沈皓月面前三杯泡好的茶中拿了一杯,低头吹散茶沫子,压制心口那团闷火。“白清颜来了长安,白太守不日也会到长安,许庶常,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们来长安的目的?”
白太守也要来,许长庚和沈皓月同时惊讶地望向李域。李域慢条斯理地吹了茶沫子,又缓缓端起茶杯送到嘴边,慢慢喝两口茶,才抬眼睇向面前两人,看到两人的神情,满意地靠向椅背,斜坐着翘起二郎腿。沈皓月从未见过李域这一番骚包操作,许是在军中久了,李域从来都行坐端正,没有其他长安城二代们的闲散样子。白太守手握兵权,非诏不得入长安,许长庚并不信白太守会轻易来长安,“世子所言为真?”
“真不真,许庶常可以去问问许夫人,或者韦侯夫人。”
李域有趣地打量沈皓月,她笃定地选择许长庚,到现在许夫人都联合外人要毁这幢婚事,她是不是该怀疑自己的选择错了?“母亲为何会知道?”
许长庚声音轻弱,更像在问自己,思量一番,他终有所明白了,愧疚地望向沈皓月。沈皓月努力地笑了笑,“许伯母的想法是她的,我不会因她怀疑你,你若想去问清楚,去吧。”
“皓月,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
许长庚恳切道。李域手搁在椅背上,食指和中指敲打扶手,神情漠然,“君子行而后言,我劝许庶常先解决了许夫人和白家,再说这话。”
沈皓月忍着怒意,向更加愧疚不安的许长庚笑着道:“你去吧,我信你,等你。”
许长庚郑重点头,起身朝李域一揖,离开雅阁。茶炉上的水壶又翻滚了,咕噜噜发出声音,屋里没人说话,这声音愈加明显。外头阳光正好,沈皓月背光而坐,水雾从壶口而出,飘至李域与沈皓月之间,李域眼中,沈皓月若隐匿在一层薄雾之后,看不清明她在想什么。“你就这么信许长庚能处理好这件事?他反抗白家无异于以卵击石。”
李域莫名有些掌控不了全局地心烦,从茶炉子上提下水壶,滚水的声音终渐渐停止,水雾也散去了。沈皓月一双明亮的眸子盯着李域,好像在探究什么,“世子为何会知道白清颜来长安的目的?”
李域心下紧蹙漏跳半拍,面色不改,“白家守着西南要塞,你觉得我会漏看什么白家的消息?”
沈皓月没想到李域对她毫不避讳,她前世就见识过,李域养了许多探子,这些探子遍布各处收集消息,尤其是军事要塞的消息,几乎每天都会送达到他手上。前世是因他要在园子里处理公务,日子久了也就瞒不了她的,可现下,他并不用真实地告诉她,何况他探听各处消息,是为了圣上,不该避着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