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月回山月居,沈老夫人身边的陈嬷嬷正等着她,见她来笑容满面,像是有什么喜事发生。“三姑娘快随老身去老夫人屋里,先二夫人那边来人了,带了好些云中郡珍奇来,还有一封信,说是一定要亲手送到三姑娘手里的。”
沈皓月心下计量一番日子,比她预计得早了些,“外祖母回京了?”
“这倒不是,老太君惦念姑娘,派了三个体己的婢女来看姑娘,”陈嬷嬷咋舌夸赞,“真真不愧是老太君身边的人,就是婢女,也是男子装扮,比比一般女子高大,瞧着就是练家子。”
老太君是对沈皓月的外祖母霍宁尊称,当今圣上登基之初,外族来犯,驻守云中郡的李大将军领兵抵御外族,战事持续三年,李家成年男子皆战死沙场,留下老太君与寡妻幼儿。那时候外族虽已退避云中关外,却依旧虎视眈眈,老太君也是将门之后,她与两位儿媳领着军队披麻上战场,经三月苦战,彻底收复云中郡,外族再不敢来犯。圣上感念李家护国有功,特改云中郡军队为李家军,封霍宁为大将军,她的两位儿媳也封为副将,从此后,李家军一直驻守云中郡,上至朝堂下至百姓皆称霍宁大将军一声老太君。外祖母常年在云中郡驻守,沈皓月也只在亲娘葬礼上见过一次,常年征战与云中郡风沙,外祖母比寻常女子看着要刚毅许多,也康健许多,她瘦却挺拔,半点没有老者的佝偻,年过半百尚能舞刀弄剑。在亲娘的葬礼上,沈皓月亲眼见到外祖母怒怼沈家众人,有理有据,甚至祖父沈老爷也默然不敢争辩一字。可在私下,外祖母对她却很是温和,奈何驻外将军擅自回长安本就是违逆之罪,圣上念及外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谅解她得过错,但她在长安城不过三日就得返回云中郡。沈皓月仍记得离别时,外祖母含泪叮嘱她日后挺直要脊背,守护自己,多读书,不惧不媚。这些年外祖母常有来信,沈皓月从近期信中猜到外祖母身子大不如从前,想来是将卸任归家了,掐算着日子,应该在冬日云中郡寒霜降临之前。“三姑娘莫不是高兴坏了,怎的发愣了,快去换身衣裳,同老身去老夫人屋里。”
陈嬷嬷叫玉蝉挑一身好些的衣裳。沈皓月只得先去换衣。沈家没人敢得罪外祖母,每每外祖母派人来见沈皓月与沈季洲,沈老夫人都要他们换好些的衣裳来,话也挑好些的说,断不能让外祖母以为她的两个外孙在沈家受苦。沈皓月的亲娘是老太君唯一的女儿,当珍珠一样捧着养大,也是担心云中郡艰苦,才挑中沈家结亲,没成想李家将门,女儿却是个什么委屈都往肚子里吞的性子,嫁入沈家后竟受尽委屈,病入膏肓才通知李家,老太君赶来长安城,却只赶上女儿葬礼。愧对女儿,留下这样的后悔,老太君当然不能再让外孙女和外孙受委屈了,当年就要带他们回云中郡的,只是沈老爷再三恳求,又以沈家声誉作保,日后必定善待沈皓月与沈季洲,老太君才念及外孙从小长在长安,恐不服云中郡水土,答应了沈老爷,留一双外孙在长安。沈皓月换好随陈嬷嬷到了上清斋,她刚进屋里,祖母就从坐塌上站起来,朝她迎面走来,拉起她的手道:“怪祖母平日里对你管教太松懈了,养成了你这懒怠的性子,贵客都等了许久,你才来。”
“皓月失礼了。”
沈皓月向屋里站的笔直的三位女子颔首,她也不好拆祖母的戏台子,还好没带沈季洲过来,不然他听到祖母这满口谎言,只怕又要黑着一张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