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有此事,圣上若是不信,可找寒舟前来一问便知。”
赵赫轻勾了勾唇:“那倒也不必。不过朕有个问题,很想问你。”
路南迩微微锁眉,面露疑惑之色。
“待这件事过后,你有没有打算离开京城?”赵赫直直地望着路南迩。
路南迩抬眸望向赵赫。
在通明的烛火照下,赵赫一双漂亮的眼眸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茫,他的眼中蕴藏着矛盾、怀疑,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期盼。至于期盼什么,只有赵赫心里最清楚。
路南迩不答反问:“圣上何出此言?臣自年少时开始追随圣上,便是对天起誓,誓死要保护圣上。”
赵赫听闻,不由地轻舒了一口气,扬了扬漂亮的唇线,说:“夜深了,阿南该回去了。明日朝上,你须要多加小心,他们定不会放过弹劾你的机会,估计令堂也会牵涉进来。”
“臣明白。多谢圣上提点。臣告退。”路南迩行了大礼退出殿外。
这时,德修拿着今日册封嫔妃的玉牌进来,小心翼翼地询问:“圣上,这过了时辰,今夜还翻牌么?”
赵赫眈了一眼,便挥了挥手,道:“过了时辰就算了,朕刚好也乏了,今夜就不翻牌了。”
“喏。”
德修刚要将玉牌端下去,赵赫突然出声说道:“等等。和妃的牌子是哪块?”
德修会意,将第二排最右侧的牌子翻过来。
赵赫拿起玉牌,看着上面刻的名字,笑了笑道:“就她了。”
“喏。”德修即刻出了殿门,传旨下去。
原本过了时辰,各宫不见德修公公派人前来传消息,便各自歇息了。
谁知承恩的消息突然就传去了重华宫。
重华宫内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
经历几日疲惫不堪的抗争,再加上这两日的选秀大典,路烟雨早已身心疲惫,突然被为封和妃,虽是始料未及,但心中并没有多少惊喜,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接到承恩的旨意,也未见她情绪波动,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不见任何欣赏与期待,任由重华宫的嬷嬷和宫女们伺候她沐浴。
若不是她还在眨动的眼睫和平稳的呼吸,一旁伺候着的小宫女就要以为这位新封的和妃娘娘实则是一尊木偶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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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南迩一回到府上,便命仆人四下找寻寒舟。
寒舟闻声而来,路南迩一到他,便毫不客气地抬起脚直中他的心口,将他一脚踹飞。
寒舟跌落在地,一口气血从嘴里溢了出来。不用问,他也知晓主人为何气生,他连忙伏地跪好,聆听主人的教训。
路南迩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口口生生说此生只忠于我路南迩一人,没想到出卖我的那个人竟然会是你寒舟。”
寒舟忍受着血气在胸口翻滚,回道:“主人……寒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主人好。”
路南迩怒不可遏:“为了我好?为了我好,你便将我准备带她离开京城的事告诉圣上?我知道幽影门中有很多圣上的眼线,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其中一个眼线竟会是你!”
寒舟吐了一口鲜血,道:“属下……并非圣上的眼线,属下只是不想主人……为了那个女人丢了性命。”
“寒舟你若真的懂我,从我将她从宿州大牢里救出来的那一刻起,你就该知道会有这一天。她司徒婠婠不是别人,是我路南迩誓要用生命保护的女人,你懂不懂?!”路南迩近似咆哮。
他口口声声,是为了南赵,誓死要效忠赵赫,但是却偏偏叫他遇见了婠婠。
若不是因为他,她此生无须遭遇这么多的痛苦。面对她,他除了满心愧疚与懊恼,甚至对自己曾经的坚持,也开始产生怀疑。近日这些情绪越发明显,真相若是来得太快,他越是害怕她将会离他而去。
他挖空了心思一直在弥补,可是越发的觉得力不从心。
就在此时,一直忠心耿耿的寒舟,偏偏还要在背后捅他一刀。
寒舟沉默片刻,压低嗓音说:“主人,她乃……她的身份特殊,圣上若是知晓她的身份,定不会伤害她,也不会治你的罪……”
“住嘴!”路南迩怒喝一声,“寒舟,你可知自己犯了弥天大错?你该知身为我的下属,最忌讳的便是自作聪明,擅作主张。”
“还请主人明示!”
“正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才没有活路!”路南迩自猜测到婠婠的身世,便是一日不得安稳。
若她只是天生寨的大小姐,一个女匪徒便也罢,赵赫可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她真是怀阳公主的女儿,那便不只是私逃的死囚这么简单,而是南赵皇室的耻辱,必须得死。
他即便是知道真相,也不敢轻易对赵赫提及。即便他听命灭了天生寨,也并非认为,天生寨只是做了郓州赈灾银被劫案元凶的替死鬼这么简单。
怀阳公主的死是赵赫心底不可触碰的一道伤疤,若婠婠乃怀阳公主之女的身份曝光,一定会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寒舟望着路南迩失望的眼神,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何等蠢事,他恳求:“寒舟知道错了,求主人给寒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路南迩指着门外,怒道:“滚!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我路南迩的随从。滚!”
寒舟不走,跪着爬到路南迩的跟前,连磕了几个响头:“求主人给寒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即便是婠婠姑娘要离开京城,身边也是需要人保护。求主人给寒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寒舟以后绝不会再犯此错!”
说完,他又重重地磕头,额头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路南迩再也忍受不住,大喝一声:“够了!重复的话我不会说三遍。滚!”
寒舟又磕头,路南迩忽地将一柄匕首扔在他的面前,恼道:“不走?那你便自行了断吧!”
路南迩狠狠地瞪着那柄匕首,又狠狠地瞪向寒舟,僵持了好一会儿,寒舟捡起那柄匕首,往自己的腹部猛扎了进去,顿时鲜血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