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正堂怒道:“未婚夫?你问问他哪一点儿有我路府未来女婿的样子?赏梅宴上,他当众与其他女子眉目传情,那女子还不是别人,是你死活都要纳进门的妾室。传的整个京城人都知晓。他把烟雨放在何处?把我路府的脸面放在何处?若不是看在他死去父亲的面子上,我早就解除了婚约。”
柯贤碧觉得难看,咬紧牙根,道:“抱歉,我先出去。”说完作了揖,便静静地退了出去。
路南迩却道:“你想解除婚约,目的不是为了别的,是要将烟雨送进宫里。如果不是我砸了这门,你是不是要把烟雨逼死在这屋里?”
“混账东西!”路正堂气极,抬手便是要一巴掌打在路南迩的脸上。
然而路南迩反应迅速,不仅躲过这一巴掌,紧紧抓住路正堂的手腕。
“你这个逆子,想干什么?还想打我不成?你这是什么眼神?”路正堂不可置信地怒瞪着眼。
若是眼神可以化为利剑,射穿眼前之人,那路正堂此时此刻一定会被路南迩的目光千刀万剐。
路南迩尚未开口,便听到久久未曾有动静的路烟雨捂着双耳,尖叫出声:“啊——你们够了!”
两人都被路烟雨这一声尖叫惊住。
路南迩松开了父亲的手腕。
路烟雨将披散的头发拨到耳朵,抬眸看向路正堂,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可以进宫,但是我有个要求,父亲必须允诺。”
路南迩不可置信地看向路烟雨。
僵持了两日,路正堂听到女儿开口同意,于是神情松动,道:“什么要求?你但说无妨。”
路烟雨说:“父亲不许派人去寻烟遥的下落,即便日后烟遥回家来,父亲也绝不可将她拒之门外,不可再逼她入宫或是嫁人。只要父亲答应这个要求,我就会乖乖入宫,从此听从父亲的安排与吩咐。”
路正堂说:“你这可不是一个要求,是很多个要求。”
“父亲答应是不答应?”生平第一次,路烟雨同父亲说话语气这般生硬,不是商量,而是胁迫。
“行。只要你不闹得寻死觅活,父亲都可以答应你。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父亲的苦心。”路正堂表面应允,但心里很是不悦。
为了整个路府门楣和他的大业,他不答应也得答应。但别以为就这样能轻易的威逼他,他路正堂从不受任何威胁。区区两个小丫头片子,还想翻天?烟遥这个不听话的丫头,他是一定要将她抓回来好好教训一番,让她懂得什么是父严父尊。
“还请父亲出去吧,让云柔进来伺候,烟雨需要好好梳洗打扮一番。”路烟雨毫不客气地对路正堂下了逐客令。
路正堂有气却不好发作,只得对路南迩说道:“你,好好安慰你的妹妹。”说完便抚袖而去。
路南迩怒目相送,直到路正堂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他才转过头问道:“烟雨,入宫当真是你心甘情愿的么?”
纤长弯翘的眼睫微微抬起,路烟雨没有任何迟疑,轻点了点头。
路南迩却不相信,道:“烟雨,你若不想进宫,大哥会想办法……”
没待他的话说完,路烟雨目光温暖地同他说道:“大哥为了我如此冲撞父亲,我心中不只感激,更多的是愧疚。叫你费心了。这两日,我想了很多,也清楚了很多事情。我是打心眼里佩服烟遥,平日里看起来唯唯诺诺,乖巧的她,却是做了我们所有人都不敢做的事情。我们这些生在官宦之家的子女,谈何婚姻自由。只有她,敢为了自由去抗争。所以,哥,请你也答应我,待我进宫之后,若是能找到烟遥,你一定要好好守护她,连同我的这一份,一起好好守望护,千万莫要再让她也受了委屈。她是我们唯一的妹妹。”
路南迩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去叫阿碧进来。他有话同你说。”
“哥,别!”路烟雨急忙拉住他的衣袖,冲着他摇着头,“如今,我既已决定入宫,再见他有何意义?他见了我又能如何?承诺明天以八台大轿娶我进门?他不会的!我早知道他心有所属,不是这一两年,而是早在六七年前。一直以来,我以为我能用婚约栓住他,终有一天,他会被我的真情打动。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痴心妄想罢了。
路烟雨不禁失笑一声,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眼眶滚落出来,“如今,我想通了,我与他,终是有缘无份。放过他就等于放过我自己。所以……让他走吧。事情既已成定局。日后能否再相见,一切就随缘吧……”
路南迩怔怔地看向这个他一直宠溺的妹妹,只是短短的几日,她似乎一下子成长了许多,坚强了许多,不需要家人的支撑和依靠。若是以往她那性子,他定是不放心她入宫的。
路南迩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柯贤碧见路南迩出来,一言未发,但眼神全是焦急的询问。
路南迩深叹一口气,道:“她已决定入宫,你与她再见面,不合适。即便见了她,你又能如何?”
柯贤碧握了握拳头,心中五味杂陈。
按理来说,从今往后,路烟雨不再与他纠缠,他应如释负重才对。然而,心里却有些莫名得难过。他对烟雨虽无儿女之情,但从小却是将她当做妹妹一样看待,如今见她被逼着入宫,却是为她感到不值。可是,见着面又能如何?承诺娶了她?他发现,他做不到,既然做不到,他又要见她做什么?
“对不起,没能帮到她。”柯贤碧有些哽咽,忽然苦涩地笑了笑。
路南迩拍了拍柯贤碧的肩头,同为男人,他能理解他。此生虽然做不了家人,但还是兄弟。
婠婠举着蜡烛,想查探屋内是否有机关暗阁,不想摸到了摆满瓷瓶的博古架。
收集各朝各代的古董瓷瓶,是路正堂的爱好,这在路家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烛光掠过博古架,婠婠的手方要向一旁墙壁上的山水画摸去,忽然顿住脚步,回转身,将烛光对准博古架上的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