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快一个时辰了,他还一直有心情同她打情骂俏,一点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这箭若再不拔,超过一个时辰,他便要没命。也幸亏这箭上没有淬毒,若是淬了毒,别说一个时辰,而是根本就等不到她来,他就挂了。
她抿了抿唇,立即拉开房门,唤寒舟进门,将烛台交到他的手上,说:“那不是一般的箭,伤口需要特殊处理,我得回房里拿样东西才能拔箭。你再去找点白酒来。”
说完她便一头扎用黑夜之中。很快,她便又回来。
“嘴巴张开。”她手里拿着一团布。
路南迩不是明所以,“干什么?”
“准备给你拔箭,免得你咬着自己的舌头。”
“并不需要……”
婠婠趁他说话的空隙,毫不客气将手中的布往他的嘴里一塞。
路南迩可怜的呜呜两声。
婠婠不理会他,对寒舟说:“将烛光照着伤口,小心一点儿。”
寒舟听命,将烛光移近。
这时,婠婠忽然闻到寒舟的手上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
她微微蹙眉,没作多想,便从腰间拔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含了一口酒喷在刀上,然后用力地划开伤口。万万没有想到,她之前打造的匕首,第一次用来竟是要割开他的肉。
路南迩虽然口中咬着布,却不哼一声。
情急之下,婠婠一手按着他的肩头,也不作多想,便运了真气,缓缓注入,以减轻他的疼痛,另一只手握住短箭,在路南迩惊愕的眨眼之间,便将那箭头利落的拔了出来。
血当即涌了出来,她迅速用先叠好的纱布按住,然后将金创药一点一点倒进去,渗到伤口处。
她再将自己精心打造的银针摆开来,取出其中一根银针,穿了羊肠线,快速而细致的缝合伤口。
她处理伤口的手法娴熟而利落,让路南迩和寒舟两人不免惊诧和佩服。
路南迩冲着她呜呜叫唤两声,她拔下他口中的布。
“之前乐欢同我说,你懂医术,在替她治疗贪食症,我是将信将疑,总觉得你是哪来的赤脚大夫。”
婠婠听了,冷嗤一声。
“不过,方才这拔箭的熟练手法,我是信了。看来我是捡了个宝。你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呢?”路南迩故意向前倾了倾,话中有话,但却对婠婠会武功这事只字不提。
婠婠当然听得出他话中有话,但只要他不当面戳破,她便一直装傻。
相安无事,便是晴天。
至于拔箭的手法,对于整日在刀上舔生活的山贼来说,从小到大,她见到父亲和寨里兄弟们身上各式各样的伤口,可以说是不计其数。
在没有正式向顾三叔学习医术之前,就凭她已掌握的三脚猫医术,为兄弟们处理和包扎伤口,那也是炉火纯青,绰绰有余。
“别乱动。还没有给你包扎好呢。”她用纱布沿着他肩头,绕过胸前,细细地缠了好几圈。
他身上的皮肤已开始发烫,身体也有些摇摇晃晃,慢慢有发烧的迹象。
每一次她的手穿过他的胸侧,他便顺势将身体贴着她很近,甚至就这么有点耍赖似的靠在她身上。
原本没什么,可突然他趁着她低头打结的时候,贴在她的耳边,有气无力地吹着气:“你今夜……将我看光了,可是要对我负责……”
这一下,婠婠不止耳根发烫,连脸颊也跟着一起烧了起来。
这个男人,方才生死只在一线之间,这会儿捡回一条小命,还发着烧,依旧有心思不正经。
“油腻!”她抬眸对上他勾人的桃花眼,道:“把你看光的人,可不止小的一个,还有寒舟呢。少爷,难道你也要寒舟对你负责么?”
寒舟听闻,轻咳一声,很识趣的转身退了出去。
路南迩嘴角微抽,开始虚弱地说:“女人……你真的……很煞风景……”
“风景?在哪?小的怎么看不见?”婠婠故意眯起眼,微微笑道。
路南迩看着满屋子的烛光,费力地向前倾了倾,以诱惑之音说道:“满屋旖旎之光,恰似春色无限。”
婠婠眨了眨眼,起身毫不留情将摆在镜前十几根蜡烛一一吹灭,只留了一旁小几上的两个烛台还亮着,顿时亮堂的屋子一下子暗淡下来。
“夜已深了,少爷该早些休息了。”
“原来你想早些休息……”路南迩顺势躺了下去,拍了拍床侧,示意婠婠过去。
婠婠压根不理会他发骚,将两盆沾了血的脏水,一一端出去倒了,然后又回到屋子,将满地带血的脏衣服收拾好。
正打算出屋,却听到路南迩又有气无力的叫唤起来:“我衣服……还没穿好呢……这样睡觉……容易着凉。”
婠婠只好又折回头,从柜子里拿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替他穿好。
“以前的事情,你究竟想起了多少?”路南迩忽然抓住她的手,将她圈在自己的胸前。
昏黄的烛光下,他的下颔泛着青青胡渣,唇色惨白,但眸光却深遂不移的凝望着她,柔得快要化成水。
婠婠盯着他看了片刻,这几个月来,她凭借失忆一直在装傻充愣,而他放任她装傻,从不过问她是否恢复记忆,似乎一直来都是一种默许。
他对她究竟知道多少,了解多少?若是知晓她根本没有失忆,为何却要这般放任她?她不明白。
难道是她替他处理伤口,令他对她的记忆是否恢复开始好奇?
其实她更好奇,他将在她留在这里,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她望着他的眼眸,认真地回道:“我记得,你是在鬼市救了我,而并不是在街头。”
她试探性的抛出一点两人一直在逃避的问题。
得到这个答案,路南迩似乎并不意外,目光如炬:“那你可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鬼市么?”
婠婠摇了摇头。
不是想不起来,而且她是确实不知道。
王家村被山贼屠村,她被卖给人贩子,辗转几次最终到了鬼市。她唯一能想到的答案便是,瘦弱又一身诡异伤疤的自己卖不上好价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