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假思索,婠婠连忙掩面,躲进一间米铺。
“咦?那不是乐欢郡主么?她怎么跑这地方来?”
小德忽然在人群中瞧见乐欢郡主登上一座轿子,发出疑惑,同时也引起柯贤碧的注意。
乐欢郡主的身材较为特殊,走在人群之中必须最受瞩目的那一个。
这地方虽说离着闹市不远,但是平民居多,不像是郡主这等身份会来的地方。
柯贤碧顺着望过去,乐欢郡主已经坐上轿子起步,然而立在轿子后方一个纤弱的身影令他惊诧。
他想都没想,出于本能,下意识地追过去,然而等他赶到跟前,那个身影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爷,你在找什么?是见到什么人了?”小德追上前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家少爷。
“请问有没有见到一个身着黄色衣裙,大约这么高的姑娘?”
柯贤碧锁着眉心,开始挨着每间店铺疯狂地找着什么人。
宿州那夜之后,死的死伤的伤,他在大牢里只见到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
所有人都跟他说那是婠婠,可他不信,他几乎翻遍了整个宿州,就差掘地三尺,然而依旧找不到婠婠的踪影。
他以为他可以在行刑之前救下婠婠,然而事实却来的如此残酷。
他痛苦自责了许久,甚至还跑去了天生寨,期望能在那里,见到逃出大牢躲在寨里的婠婠,可是那里有的只是断壁残垣,以及大火烧过之后的荒凉萧瑟。
所有有关婠婠的一切,就这么消失了。
他被迫相信,婠婠已经不在世上了。
他好好安葬了那具女尸,可墓碑上却怎么也不肯刻下婠婠的名字。
他的心就像是天生寨里烧毁的断梁,不仅没了温度,还蒙上了厚厚的尘土。
这一年多来,他身心备受煎熬,他不信鬼神,甚至会向上天祈求,只要婠婠活着,他愿折寿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只要婠婠还活着,做梦都希望婠婠还活着。
方才的惊鸿一瞥,让他如死灰一般的心又开始恢复跳动。
那女子分明与婠婠长相无异。
婠婠的相貎早已刻进他的骨髓里,他不可能认错的。
自打被路南迩救下之后,婠婠有想过在路府遇见柯贤碧她该如何。
装傻充愣,行同陌路。
反正整个路府上下皆知,她是个失去记忆的奴婢。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却是在京城的街头再次遇见他。
原本想好的淡定自处,到头来还是无比的惊慌失措。
她内心深处竟然是害怕看到柯贤碧。
即便怨恨得想要一剑刺死他,她都没法能立即做到,而是出于本能,第一时间躲藏起来。
米铺的伙计一脸疑惑,看着突然冲进来的婠婠蹲在一排米桶后,没好气地说:“姑娘,你是不是要买米?要是不买米,别耽误我做生意。”
婠婠伸出食指在唇上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给了伙计几个铜钱,示意让她躲一下。
伙计接过铜钱,满意地揣进兜里。
这时,柯贤碧刚好满身焦急的走到米铺前,他双眉紧锁,看了看除了伙计之外,空无一人的米铺,于是冲着伙计打听:“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身穿黄色衣裙,大约这么个高的姑娘?”
那伙计上下打量着柯贤碧,玉冠束发,锦缎长衫,丰神俊朗,贵气逼人,再暗暗瞟一眼缩在米桶下的黄衫小婢,于是眼珠一转,满笑堆笑:“是不是领襟和衣袖都绿镶边的?”
柯贤碧一怔,缓缓点了点头,道:“是。你见过?”
那伙计嘿嘿一笑,却不再说话。
柯贤碧二话不说,递给那个伙计一点碎银。
伙计眼睛一亮,果然是富贵人家。
婠婠缩在木桶下方,咬着牙,心念这伙计莫不是见钱眼开,要卖了她吧。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伙计说道:“我看见她往那边去了,好像有什么人在追她,跑得很急。”伙计随手指了一个方向。
“多谢。”柯贤碧二话不说,顺着伙计指的方向追去。
隔了许久,米铺的伙计这才对婠婠说:“人已经走了。”
婠婠长舒一口气,方才她错怪这伙计了。
她从米桶后起身,方要谢过这伙计,谁知却听他念叨:“唉,姑娘,别怪老哥多嘴。方才追你的公子,但凭人家那模样家世,放眼整个京城都是一等一,不晓得多少姑娘家排队呢。这样的人如果还要躲着,你叫我们这种人怎么讨老婆?我要是有个妹妹,若是能给那位公子做个通房丫头,那都是她的造化。”
伙计瞧着婠婠这瘦弱的小身子板,心中直摇头。
婠婠眉心一锁,板起脸说:“那如果他要是灭了你全家呢?”
伙计惊恐地睁大眼:“不会吧……那得多大的仇?”
婠婠默不作声,快步离开。
柯贤碧按着米铺伙计说的方向,追了没有几步,忽然顿住脚步。
小德问:“怎么了?少爷?”
柯贤碧不假思索,转身往另一个方向步去。
小德惊道:“少爷,你不是要追一个黄衫镶绿边的姑娘么?你这里要去哪?”
柯贤碧薄唇紧抿,没有应声。
远远看过去,他只留意到那名女子身着黄衫,然而米铺伙计的话提醒了他,身着黄衫,衣领袖口绿镶边的,只有一个地方的奴婢会是这般穿着。
小德挠了挠脑袋,忽然惊叫:“是去路府?”
柯贤碧睇了他一个还不算笨的眼神。
虽然小德没有看见那个黄衫小婢长什么样子,但若是衣襟和袖口是镶绿边的,他能想到的便是路府的家婢。
公子什么时候对路府的婢女感兴趣了?
这要是让路家二小姐知晓,那婢女还不得被扒掉几层皮。
婠婠万万没有想到,柯贤碧竟然会跟来路府。
就在她回路府的巷口,不慎又远远的瞧见他和小德的身影。
能让他追来路府的原因,自是她身上的这套路府家仆特有标识的衣裙。
好在,她身份低微,走不了大门。
放展了轻功,她绕至后巷,从后门快步进入路府。
第一件事,她便是回到房中,脱下身上的黄色衣裙,换上了在膳房劳作的粗布衣衫,然后迅速赶到膳房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