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天殿上陷入长时间的安静。
“你们倒是说话呀？”
太皇太后只觉太阳穴直突突，费了好大劲，才强压下劈头盖脸痛骂这帮重臣都是无能废物的冲动。
下面还是没动静，连首辅苏守正都不敢和太皇太后对视了，学着别人低头找蚂蚁。
太皇太后见一帮重臣毫无担当的样子，不禁暗暗摇头叹气。
此情此景，让她不由想起这几年每次遭遇危机，唐瀚都会挺身而出的情形。
她忍不住轻声呢喃：“若是毅王在就好了，他应该不会束手无策吧？”
正出神间，值殿太监猫着腰快速走到她身后，小声禀告：“毅王殿下回京了，进宫给太皇太后及陛下请安。”
“快！快宣毅王上殿！”
太皇太后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欣喜地站了起来。
毅王回来了？
一帮重臣闻言抬头，也是一副喜出望外的神色。
毅王真回来了！
他踏入大殿，还没来得及见礼，太皇太后就急急问道：“毅王，京城粮价疯涨之事，你可曾听说？”
“臣略有耳闻……”
唐瀚话没说完，太皇太后打断他，又急问：“那你可有应对之策？”
唐瀚有些意外，他很少见太皇太后如此失态，看来他再回来晚些，老太太恐怕要急出病来了。
他微微一笑，平静应道：“此事应不难解决。”
不难解决？
一帮重臣不禁面面相觑。
他们这么多人都想不到办法，太皇太后气得恐怕都想把他们拖出去砍了，还不难解决？
“毅王，你真清楚京城粮价暴涨的原因以及可能会引发的恶果？”太皇太后有些怀疑。
“清楚。”唐瀚没废话。
“你真有应对之法？”太皇太后又急急追问。
“有。”唐瀚语气淡然，但神色坚定。
“呼！”
太皇太后和一帮重臣下意识长出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没错，那个关键时候总会挺身而出的主心骨又回来了！
太皇太后示意宦官搬来那特制锦墩，让唐瀚坐下，感兴趣地问：“快与哀家说说，你打算如何应对？”
唐瀚还没坐稳，又站了起来，冲太皇太后行了一礼，说：“此中有些关节不便详述，请容臣先卖个关子。”
见太皇太后皱眉，他又补充道：“请太皇太后宽心，有臣在，绝不会放任那些奸商鱼肉百姓。”
太皇太后微微沉吟，眉头舒展开来，乐呵呵回应：“也罢，此事就交予毅王你全权处置，免得哀家伤神……”
……
京城某高档酒楼，本是顾客用晚餐的高峰时间，酒楼却不营业。
因为操控此次京城粮食涨价的主要粮商在这里聚会议事。
“太皇叔回京了，局势不会出现变数吧？”有人担忧。
“能出什么变数？”
“咱干的又不是作奸犯科之事，京城周边粮食欠收，粮价上涨乃随行就市的正常反应。”
“别说毅王，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挑不出咱任何错处！”有人轻松回应。
“就是嘛！”
“我等千里迢迢运粮前来，为京城百姓雪中送炭，为朝廷化解燃眉之急，收点成本运费，乃天经地义、合情合理之举，谁敢说三道四？”
有人出言附和，还恬不知耻地美化他们压榨百姓血汗的卑劣行为。
“反倒是我等如此急公好义，高风亮节，朝廷该予大力嘉奖才对。”
那人认为他这番话幽默风趣，说完自我陶醉地笑起来，引得其他粮商跟着起哄大笑。
极少数良心未泯之人不觉有些羞愧，但想到此番能赚个盆满钵溢，转眼就把良心收起来，跟着众人大笑。
笑够了，有人又抛出话题：“听说毅王当着太皇太后和满朝文武的面拍胸脯，说此事他能轻松解决。”
“他该不会真有什么应对之策吧？”
“满朝文武想破头都想不出办法，他毅王又没三头六臂，能有什么法子？”
“毅王在朝堂上那番话不过是虚张声势，想吓唬我等主动降价而已，不用理会！”
出言之人名叫吴良兴，是掌控着大盛主要产粮地东阳地区及周边数府粮食市场的富商巨贾，也是京城这个局的主要发起人。
众粮商隐约知道吴良兴能搭得上朝中权位极高之人，他如此判断，肯定不是凭空猜测，不禁齐齐点头。
“吴老哥，不能大意啊！”
“毅王在京师周边有良田万顷，若他真决心平抑粮价，我等不能不防啊！”
“老弟多虑了，毅王那些田地跟京城周边数府一样，留下的粮种去年同样饱受雨水侵袭，今年最多能有正常年头一半的收成。”
“就他那点粮，砸进京城这大水潭来，能翻起多大浪花？”吴良兴神色淡然。
“吴翁所言极是！”
有人拿数据说话：“按最低口粮标准算，每人每月至少要消耗二十斤米粮，一年所耗就是近三石米。”
“京城有六七百万人口，一年最少需要供应两千万石米粮。”
“就算风调雨顺，毅王一百一十万亩田地，顶天能产出三百万石米粮。”
“其余一千六七百万石米粮缺口，毅王从哪里变出来？”
“还不是得依靠我等供应吗？”
众人又齐齐点头。
时下百姓饮食结构相对单一，肉蔬副食所占比例很小，米粮消耗自然就大，一月二十斤米，已是极保守的算法了。
就算毅王舍得把他名下田地全部收成拿出来低价出售，面对一千六七百万石粮食的巨大缺口，想平抑粮价，根本做不到。
这当中还有众多客观因素。
老天可不会认田地是不是什么王爷的，该有病虫害的当然要有，毅王那些田地，本根不可能达到丰年那样的足额收成。
还有，替毅王种地的佃农不可能不管，他们少说也要分掉两三成粮食。
如此一算，毅王满打满算能拿出一百来万石米粮。
这么点粮食，对京城粮价的影响更小。
想清楚这些关节，再没有粮商担忧，都轻松吃喝起来。
这时，有随从打扮的人风风火火跑了进来。
“不好了！同心百货卖低价粮，京城百姓蜂拥抢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