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唐瀚果断下令,让十万将士守堤,又想尽办法,鼓舞沿岸军民士气,估计洪水早淹没数个州府,哪还有今日从容讨论的机会。
太皇太后和群臣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让毅王唐瀚拿主意。
唐瀚微微沉吟,对太皇太后道:“给臣两三日时间,臣先去沿岸江堤看看,再做决定。”
李琛又冒出一句:“其实还有一法,在墨离江另外一侧开堤泄洪,倒是可保京城无恙。”
见众人看向自己,李琛忙解释:“这法子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大盛报登载的文章。”
想要开堤泄洪,就得让当地百姓迁离。
盛朝是农耕社会,百姓难离故土,这种事基本没有可操作性。
而且谁拿这种主意,就意味着谁要背负这千古骂名。
群臣都认为这种事很难办到,没把报纸上的文章当回事,李琛也是病急乱投医,随口一说而已。
唐瀚倒不认为办不到,但他不赞成这么做,沉声道:“这法子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能用,还是容臣先看看情况再说。”
太皇太后无奈答应:“好吧,那此事就交给毅王处置。”
“不过毅王你得抓紧,万一真到那一步,也得给京城百姓留出两日迁离时间。”
“太皇太后放心,臣知道轻重。”唐瀚向太皇太后和小皇帝告了一礼,打算现在就出宫。
小皇帝破天荒开口:“毅王请注意安全。”
唐瀚微笑点头,大步离开。
他沉稳坚定的步伐,让太皇太后和群臣心里有种大石落地的轻松感。
他们忽然发现,不知不觉间,毅王好像已成了朝堂的主心骨。
……
唐瀚没耽搁任何时间,从工部、钦天监抽调几名熟悉水情地形的低级吏员,带了几十个侍卫,便轻装快马离京。
午时,一行人就上了离京城最近的一处墨离江江堤。
他们沿江堤而上,遇到虎贲骑驻守地段,他只简单询问情况,便不做逗留,继续冒雨前进。
遇到府卫驻防,他就要详细勘察一番。
虎贲骑是他部下,报告的情况不会弄虚作假,而府卫就不好说了,亲眼看见,亲口问清楚,他才能做到心中有数。
半日下来,守堤情况比他预想的还好。
虎贲骑字不用说,连府卫兵卒也认真守堤,一些人手不足的地段,还有青壮百姓自发配合守堤,军民士气都很高。
可见这段时间宣传工作没有白做,他大感欣慰。
但大堤情况就让唐瀚忧心了,不少地段明显偷工减料,简直是豆腐渣工程。
还好他之前让人分发的抗洪手册起了大作用,守堤军民基本都掌握了抗洪抢险的具体方法,才没出现大问题。
入夜,一行人已跑了两三百里地,到了临江府下辖硕州境内,就在江堤上虎贲骑驻扎营地修整。
“王爷,你觉得能守得住么?”这半天看下来,本来没把洪水当回事的慕容秋水也担心起来。
“守不住也得守,大堤后面就是数千万百姓的家园,没有退路。”
唐瀚深吸口气,说:“接下来,将会是一场硬仗!”
……
半夜,唐瀚迷糊间听见有异常响动。
他刚起身,慕容秋水就掀帐而入,“驻守此地的虎贲骑参将遣人奏报,说上游一里外大堤上发现数处管涌,请王爷转移到安全之处。”八壹中文網
别看她平时一副处处跟唐瀚唱反调的样子,可心里有数着呢,关键时候贴身护卫的状态就拿出来了。
“走,去看看。”唐瀚压根就没问往哪转移,迅速钻出营帐。
坝体质量若有缺陷,江水反复冲刷后,坝体中的细沙泥土被江水带走,只留下重量大的石块,坝体出现中空缝隙,就会形成涡流。
同时,水面上会出现混杂着泥沙的隆起水环。
这种现象就称管涌,也叫翻沙涌水。
若不及时封堵,翻沙涌水情况会不断恶化,坝体流失土壤面积会不断扩大,破坏堤坝基土结构,引发坝体塌陷。
因此,守堤将士有一项重要任务,不论白天黑夜,都要时刻巡视江面,查看是否有管涌现象。
此刻,不少虎贲骑士兵在大堤上用琉璃灯照着江面,锁定管涌翻水方位。
几名熟悉水性的士兵往腰间绑上绳子,跳入江中,潜到水下,寻找坝体发生管涌的具体位置。
大堤外侧斜坡上,也有许多军民拎着琉璃灯,仔细检查坝体有没有透水。
一名士兵冒出水面,大声道:“发现管涌位置,要两个普通沙袋,一个铁丝沙袋。”
这铁丝沙袋是唐瀚根据后世经验,因地制宜发明的,专门用来堵管涌。
先在一个麻袋中装入按一定比例混合沙土和不同直径的石块,然后用铁丝在麻袋外面缠绕固定一层,在外面再套上一个麻袋。
这样就能有效避免江水冲刷,带走沙袋中的沙土石块。
这种特制沙袋和普通沙袋配合使用,堵住管涌位置,外围再用铁丝固定,就能有效封堵管涌。
两名早在堤坝上等候的赤膊士兵立刻跳入水中,接住其他人抛来的三个沙袋和几捆铁丝,配合发现管涌位置那名士兵潜入水底,进行封堵。
“情况如何?”唐瀚问负责参将。
“禀督帅,附近百丈范围内连续发现六处管涌,已成功封堵三处,一处正在封堵,还有两处管涌未能发现具体位置。”
“不过大坝外侧未见透水,说明管涌对坝体损害并不严重。”
“不能掉以轻心,抓紧时间封堵。”
唐瀚拍了拍跟个泥猴似的参将胳膊,问:“林辉,你部驻守其它地段堤坝有没有发生险情?”
“都有!不过末将等已学会如何排除险情,目前倒还能守得住。”林辉如实回禀。
唐瀚来这段江堤时,林辉在上游巡视,还没见着唐瀚。
现在有机会汇报了,他忙压低声音道:“督帅,末将负责这硕州境内堤坝质量堪忧。”
“且末将曾听当地百姓说,堤坝修筑时偷工减料情况很严重,末将担心堤坝无法抵御此轮洪峰。”
不用林辉说,光从管涌频发这一点,已证明堤坝质量问题严重。
堤坝质量差的不仅是硕州一处,这一路巡来,情况都大同小异,唐瀚也很担忧。
“人在堤在,不许退缩!”唐瀚一脸严肃。
但这种节骨眼上,他作为禁军督帅,不能说出泄气的话来。
“是,洪水一日不退,末将和麾下将士断不会后退一步。”林辉沉声应诺。
想了想,他补充道:“末将不是推卸责任,而是担心无法守住大堤,对不起督帅,也对不起身后的硕州百姓。”
“无需解释,你跟随本王多年,心性如何,本王很清楚。”
唐瀚话没说完,就听大堤外侧有人喊:“发现透水点!”
两人急忙朝大堤外侧跑去,慕容秋水和一众侍卫也急忙跟上。
大堤半腰位置,一个小指粗细的小洞汩汩往外冒水。
洞并不大,水流也并不急,但出现这种情况,证明坝体内部已经有空隙,不然水不会渗穿大堤。
唐瀚看得眉头深皱,沉声道:“必须尽快找到管涌位置,再拖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