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光门的街道上,水师士兵正和大司马手下激战。街道上遍布尸体,被刚下的雪覆盖起来,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流淌的鲜血染红了街道,挥洒在白色雪地上,触目惊心,经过一夜激战,大司马手下几乎伤亡殆尽。虽然和门外的氐卫只有一门之隔,可再也无法打破这最后的壁垒,看着源源而来的士兵,大司马知道今日绝不可能逃出去了。“王叔,放下武器,随我去王宫谢罪吧!”
师茍胜不断的劝降,“你和父王毕竟是亲兄弟,是一奶同胞,难道父王真的忍心杀了你?”
大司马大笑,“傻小子啊!你可真不知权力的滋味。”
师茍胜继续劝说,“只要放下武器,父王大不了将你拘禁,过个十年八年的,等你老了,父王也就将你放出来了。”
大司马大笑,“可王叔不喜欢那种生活。”
师茍胜言道:“活着不好吗?你该建立的功业都建了,该干的事也干了,安心做个富家翁,养花种草,逗鸟遛狗,有什么不好?”
大司马给虎卫樊大有暗暗使个眼色,示意他们做好突击准备,虎卫明白大司马的意思,是打算捉拿师茍胜为人质,准备逃出去。大司马继续聊着,“傻小子,这样的生活,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我活了三十多年了,能轰轰烈烈的走一回,虽死无憾!”
“你不为野臣和苑春着想嘛?我们可刚从鱼丰港过来的。”
当师茍胜说道鱼丰港时,大司马脸色一变,平静的心情慌乱起来。“我不担心,他们还小,王叔不信你们连他们都容不下,他们说起来,也是王族血脉。”
大司马故作轻松,假装谈判,慢慢靠近师茍胜。大司马使个眼色,四匹战马突然发动起来,朝着师茍胜而去。“放箭!”
冉仲翙和宫靖海大声命令。邽远天的快马迅雷般的冲上去,巨大的力量将师茍胜连人带马掀翻在地,马槊深深刺入小腿,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大司马就将师茍胜擒了过来。冉仲翙和宫靖海脸色大变,大司马已成困兽,要是以师茍胜的性命为威胁,让他们打开西门,是开还是不开?不开的话,他们会杀死公子,若是打开城门,放走了贼首大司马,左右都是死局,两人傻傻的立在那里,不知所措。“打开城门!”
大司马的长剑架在师茍胜的脖子上,凶狠的命令道,见到众人不为所动,将剑锋压了压,“要不然,玉石俱焚。”
“王叔,我有话说。”
师茍胜细不可闻的言道,“避开众人。”
“把马牵来。”
大司马将师茍胜扔在马鞍上,这时,冉仲翙也跟了上来,大司马冷冷言道:“冉仲翙,你要是敢再上前,我让你血溅五步。”
师茍胜低声言道:“不用避讳,让他来吧。”
等远离人群,师茍胜粗粗包扎,忍着疼痛,脸色苍白,“王叔,你已然败了,举大事却不知保密,你的行动很早就被父王得知,你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大司马爽朗笑道:“小子,你就告诉我这个?实话告诉你,泰宗大营和元镇大营的兵马正在路上,只要两个大营兵马到了,何愁大事不成。”
师茍胜言道:“我想告诉你,野臣已经走了。”
大司马面露惊喜,所有的担心都放了下来,微微点了点头。“王叔,我还是感念你对我的好。”
师茍胜伤口痛的满脸冒汗,语气略带伤感,“一切都结束了,王叔还是随我去见父王,小侄会力保王叔的。”
大司马言道:“不枉我疼你一场,你若早说,说什么也不会刺你的。”
师茍胜笑道:“王叔这一下可是替小侄证明了。”
“好小子,是我师家好儿郎!”
大司马翘起大拇指,“王叔也告诉你,只有你才是我们王族的血脉,那个师宜阳不过是杂种而已!你还记得奶奶临走时,为什么没有对师宜阳有遗嘱,反而亲近你,让你成为东元的男子汉。”
冉仲翙立刻听懂大司马的意思,环顾四周,低声言道:“我知道王叔的意思,你只有跟我们走,你这番话才能让众人听到,才能达到你的目的。”
大司马看了看手下虎卫,“跟着你走没问题,你们要答应我个条件,放走我手下这群亲卫,王叔不但随你去见国王,还送你一场造化。”
冉仲翙权衡一下,“不过你要先跟着我们,彼此守诺。”
“好小子,没问题。”
大司马说着,从战马的夹带中掏出一份诏书,交给了师茍胜,“茍胜,这是老夫人遗诏,诏书中有我和你父王的签字,诏书所言,等你父王去世后,我将继承王位,等我去世后,王位将要给你。”
师茍胜盯着诏书,犹豫之下,还是接过诏书,打开粗看,当看到最后所言,疑惑问道:“王叔,这里面可没说传位给我,是传位长子。”
大司马笑道:“茍胜,你就是长子,师宜阳是嫡子,你奶奶写这遗照时,还不糊涂。你还记得奶奶临走时,是拉着你的手,说的什么吗?”
师茍胜想起当年,奶奶临终之时,拉着自己的手的叮嘱,声音有些颤抖的言道:“奶奶临行时,大声对我说,让我做师家顶天地里的男儿!”
“现在该知道,奶奶为什么临走拉着你的手了吧?为什么在诏书说传位长子,而不是嫡子了吧?老人家也私下交代过,你便是将来的王上。”
说起母亲,大司马面露伤感,隐隐有泪,“宜阳八个月所生,老人家知道他不是我师家的种,怕你父王这个老糊涂蛋将王位传给这个杂种,断我师家血脉!”
看到师茍胜沉默不语,大司马言道:“将诏书收起来,我在后面注明了来龙去脉,若是你将来有机会做王上,就将这诏书拿出来,这是你登基的明证。”
师茍胜言道:“王叔,我怕没有这个机会完成奶奶的心愿了。”
大司马叹息道:“哎……若是不能,就让这封诏书随你埋葬了吧!”
师茍胜将诏书收了起来,看着十多人被人用绳子从城上坠了下去,这些亲卫在城下,给城上的大司马三叩首之后,含泪进入了氐卫。所有的心事都放下来,大司马平静言道:“我随你去。”
王宫后院中,王妃领着几名宫女,在探望受伤的士兵。来到了池铁城这里,看到池铁城浑身缠着绷带,因为流血过多而面色苍白,右侧脸庞被烧得血肉模糊,王妃不忍直视,想起那个晚上,这名壮士挥舞着长刀,在城楼上疯狂砍杀的场景,心中禁不住怜爱,若无此人,也不会有今日了。王妃问起仓承晔,“这孩子怎么样了?”
看到王妃脸上挂着的忧虑,仓承晔没想到这名不知名的伤号在王妃心中如此之重,赶紧笑答:“放心吧,尊上,此人可真是钢筋铁骨,最难的时候挺过来了!幸亏是冬天,伤口没有化脓,这十多天来,只是高烧不退,要不然可真是生死难料。三条长箭贯体,还能活下来,大难不死啊!可真是我平生仅见!”
王妃惊异看着池铁城,“此人定是上天眷顾,有大气运的人啊!”
仓公嘿嘿一笑,羡慕的说道:“岂止是大气运,这小子简直是气运冲天,入体三箭,都差一点要了他的命,可就是差那么一点,让他堪堪躲过。”
王妃顿时意动,“莫非是上天派来壮士辅佐我儿的!在恰恰的时刻出现在恰恰的地点,莫非这真是天意!当日若是没他,可谓是胜败难料。”
仓公爽朗的笑道:“尊上所言不错,天佑王上,天佑大君,所谓‘君子法天运,利害有常势’,东元数百年屹立不倒,就是这些大气运在伴随着王室。”
看着病榻上的池铁城,“看来池铁城天生就是来辅佐大君的。”
王妃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俏丽侍女,“安都,我有心将你赐婚给池铁城,你可愿意?”
安都有点错愕的看着王妃,见到池铁城脸面被烧得血肉模糊,心中自然是不愿意,可见到王妃笑吟吟的盯着自己,知道也不可能拒绝王妃赐婚,只能低头,有点不情愿道:“尊上,能嫁给这样的壮士,这是小女的荣幸。”
看望了其他伤号,将带来的名贵药材给了仓公,出了后院,王妃见到安都郁郁不乐,笑道:“小妮子,你以为吃亏了?你们司马家也是不小的家族,算上那个巫马家的女婿司马克文,也没人能比得上池铁城在王上心中的分量。王上屡次提到,此人是英雄天赐,有意让他执掌大君府宿卫。你看看,人家才二十多就是偏将了,克文还是校尉那!他这辈子,将来就是碌碌无为,也能在王都开宗建族了,要不是念在你多年跟随我的情分上,这好处我怎么能给了你。”
王妃继续道:“别看他脸上被烧得不好看,这男人好看有什么用?男人不是靠脸吃饭的,男人是靠着功业,若是没有建功立业的本事,再好看,有用吗?”
安都本来挺不高兴,听到这里,心中一喜,赶紧拜倒,“拜谢尊上赐婚。”
王妃见到安都伶俐,也很满意她的懂事,笑道:“安都,回头我就让王上赐婚给你,本尊也赐你个夫人衔,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