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街十月的天空晕染着西柚色，祥云瑞彩，万物不争。虽然已经看惯了，薛橙仍旧不喜欢这种颜色，就跟她的名字一样，薛橙啊薛橙，多么乖巧的名字，温暖而容易靠近，真可惜了，她可不是。但她喜欢一种混沌的橙色，那就是烟圈吐出来的颜色。薛橙在一家主打啤酒鱼的餐厅工作，她平时从不用自己真名，甚至从来没外露过，她还给自己取了一个外号叫芙姐，挺有戏剧色彩的，跟要称霸整条街的大姐大一样，她喜欢。店里要求着装整齐，薛橙常常不听话，偷偷开了个半领子，胸口微露，领子也随意岔开。经常这样做，老板也习惯了，毕竟人长的好看嘛，给店里的客人吸睛，特别是那些老外。她常常浓妆，直顺的头发被抓得狂浪，平时扮相成熟，没人看的出她的真实年龄，只会觉得她是刚出来工作的姑娘，成熟也正常。“你看，那外面的人多么傻，对着这屁大点的街拍照，哐哐下来就几张，最后不还得被薅一票。”
薛橙倚在大商场楼下的门边，吸了一口烟，神情散漫，笑容轻蔑，“还有那些老外，跟个愣头鹅一样。”
旁边的曲茹也吐了一口烟圈，眉头微皱，没有那么肆意洒脱，不过倒是说着相反的话，“我们笑人家垃圾，他们还笑我们卑微呢。”
曲茹是薛橙在南街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同是在这家餐馆工作的，一位比她大五岁的姐。“事实上，小芙，我们不值一谈，甚至连他们手上的几个钞票都不如，他们愿意花几个臭钱，打发我们这些社会上的爬虫。”
曲茹说。薛橙冷哼一声，弹弹手里的烟灰，把最后一口烟吸完，“也是。”
她把手里的烟踩在脚底下，使劲踩碾后，才拖着长音说：“走吧，回去继续他妈的工作。”
说是这样说，薛橙回到餐馆之后，还是摆出了一副笑脸，甚至端菜碟的时候还能转个圈再摆到老外面前。“This is beer fesh,very delicious 。”
她的笑很虚假，可在老外看来就很美，很讨人开心。“噢，thank you ，thank you very much。”
曲茹在收银台那看着她又跳又晃的样子，像看善变的幼稚院小朋友，在薛橙经过时，嘲弄她：“假，太假了。”
薛橙笑意猖狂，粉嫩的薄唇翕动：“等着吧。”
等忙完最后一桌后，薛橙顺手拿了颗糖塞嘴里，手肘撑着台子说道：“你说那些老外怎么那么爱给小钱啊。”
曲茹拍拍她的脑袋，“那是他们的传统，看你脑袋空的。”
薛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额外的钱收就行，再多不嫌多。“老板又相亲去了?”薛橙问。曲茹头也不抬，算着手里的账，“明知故问。”
“去收拾桌子”曲茹昂了昂下巴示意，“你想让小惠一个人收吗。”
薛橙转头看了那边一个人默默收拾餐桌的小个子，“得，人不容易。”
曲茹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薛橙是五个月前来的，丁惠才来一个月。丁慧整个人看起来怯怯懦懦的，端餐盘的时候好几次被骂，不是撒了边就是上错菜，所以后厨洗碗工作她自愿做，随后收拾餐盘也没什么抱怨。主要是，她看起来就没那个胆。薛橙很少有机会跟她说话，只要一跟她说话，她就“啊……哦……嗯”一大堆，听着在浪费生命。今天薛橙难得心情好主动跟她说了话，“哎，小个子。”
“我……我叫丁惠。”
丁慧说道。“知道，我是说，下班酒吧去不去?”丁惠难为情地低下头，然后摇头。行吧，她就知道。薛橙不是会体谅人的性格，她常常抱着别人怎么样都无所谓的态度。收拾好后，终于下班。“你等下把钥匙给带上哈你别忘了早上你起晚了。”
曲茹在外面叮嘱道。薛橙哦了一声脱掉了餐服，换了性感小短裙，还穿上了高跟鞋，挽着同样穿着的曲茹的手出了餐厅。南街到处都是商店，也是商业街，除了最多的餐厅，还有书店，奶茶店，蜡像馆，服装店，一个装的比一个高级，老板也来自天南地北。Crossroad酒吧在南街的另一条街的街尾。进酒吧前薛橙还想点一支烟，被曲茹拿掉了，“我说你学什么不好学抽烟啊。”
几个月前她还呛的一边倒，突然有一天拿起来就抽的自然了，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你不也抽吗。”
薛橙倔强道。在射灯闪烁的酒吧跳了两个小时后，薛橙被曲茹搀扶着出来，“叫你不要喝那么多酒，还抽烟，明天就有你好受的。”
薛橙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两眼之间晃了晃，“不成什么大问题。”
下一秒就松开曲茹的手在一旁的的柱子下一吐为快了。吐完薛橙整个人都清醒了，此时的西街除了24小时营业的商店，其它商店都关闭。她捶了捶脑袋，“等等，你出店前对我说了什么?”曲茹：“?”“卧槽我忘拿钥匙了。”
曲茹扶额，“我去！”
“别茹姐，我的锅。”
薛橙答道。“好吧，我在街口的路灯下等你。”
薛橙打了个OK的手势，就踩着不成熟的步子走去了。曲茹看着她的背影，一挪一挪的，就快跌倒了，她摇摇头，明明才十几岁，偏什么要学大人的样子，多唐突。*“曹师傅，开门，开门，老曹，曹旭民。”
夜半的敲门声石破天惊，划破了南街的天。曹师傅被吵醒，皱了皱眼睛，双脚放下床板，趿着拖鞋从后厨偏间出来，他先开了灯，再开门。“这天还没亮你喊什么喊，赶着来上班啊?”“不是啊，我忘拿钥匙了。”
曹师傅看了一眼她的打扮。得，又是鬼混到现在。“行行行你拿。”
曹旭民不耐烦到。拿了钥匙，出门，“明天早上的汤给我整一份儿?”门给关上了。钥匙在手上晃了一圈，薛橙看到对面影楼有个人影。那人影看着眼熟，在黑影旁边的上空，还有一点星火，橙红色的，薛橙眯着眼看，并不知道是谁。不过高跟鞋的响声足以引人注目，那个人貌似转了个身。黑灯瞎火干什么呢，薛橙想。“哎——傻逼。”
不知是醉意作祟还是人本来就胆大，她叫了一声。随后她就看到对方开了个手机，手机光亮打在脸上。是他啊。楼上的人在亮着的手机光下竖了个中指，然后掐掉了烟扔了下去。薛橙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不是什么好东西。走到街路口，曲茹已经抽了两根了，薛橙招呼了一声，她俩就着暗沉的街灯走回出租房。“哎姐，你知道吗?”打开七平米的出租房的门，薛橙甩掉高跟鞋，对曲茹说道：“对面影楼那痞子，一个人在抽烟呢。”
曲茹瞥了她一眼，“怎么，被他迷倒了?”“我瞎?”薛橙脱下外衣只剩下内衣，“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哎姐，你把空调开一下。”
她补充道。曲茹看着她愣了几秒，拿起桌上的空调遥控按了一下。“他挺变态的，喜欢他配不上的。”
她都见好几回了。曲茹点头哦了一声，好像并不在意这个话题。薛橙手曲向脑后，抓了抓头发，盘了起来，“我先洗。”
说完就进去了。第二天薛橙还是一身服务员的衣服笑着脸给客人上菜，只不过黑眼圈重了些，整个人又显得憔悴了不少。老曹还是给她准备了一份鱼汤，她捧着那碗热汤，嘿嘿地笑着：“谢老曹了。”
老曹不在意地甩了锅勺，“怕你熬死可怜你的。”
老曹这人就是这样，嘴硬心软，不过其他师傅人也都蛮好的。耿师傅还爱插嘴，“老曹早上还说你这孩子化了妆喝了酒鬼不鬼的。”
薛橙还是嘿嘿一笑，闷着头喝汤。刘师傅也开口，“年轻人还是要注意身体哦，不然以后捏……”薛橙一口灌了那汤，放下碗就跑了，手在餐厅服上擦了擦，就碰到了丁惠。丁慧低着头，含糊地说了句：“芙姐好。”
薛橙还弯着脖子，丁慧从她肩旁擦过，薛橙皱了皱眉。小矮子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