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酒就喝到这里吧,我想起还有些事情,就不多呆了。天诚,后天去的时候我可能没有时间送你。”
王天孝从口袋掏出一个牛皮信封,递给王天诚,“虽然部队里什么都是包的,但总需要一些额外的花费,这些钱你拿着用,若是不够了就写给信说,我再给你汇一些。”
“二哥……” 王天诚看出王天孝情绪的变化,心里有点后悔。 他只是想临走之前让两个兄长关系稍微缓和一些,他觉得最近二哥比之前情绪好了很多,想着说不定能趁机化干戈为玉帛。 可不曾想,他触碰到了王天孝的逆鳞。 “在部队里,要好好努力,能吃的啥起苦,服从领导安排,如果有机会,要争取上进,活出个人样来。”
王天孝对妻子招招手,李雅丽本就在看着这边,也跟着站起来,过去牵起王芳的小手。 “天孝,今天是天诚的好日子,你有什么事要急着办,有什么还有这重要?”
王天忠不高兴地问道。 “我自己的事。”
王天孝也不多说,拍拍王天诚的肩膀,又对母亲说了声,和妻子女儿离去。 他甚至没有吃一口饭菜。 王天孝的离去,让场面一度尴尬起来,尽管王天义想尽办法活跃气氛,可每个人依然是心事重重,就像头顶上笼罩着一层黑云。 众人之中,王天诚心里最为懊悔,王天仁最为尴尬。 他们都没有真正认识到王天孝如今的态度。 王天诚将王天孝想得太过豁达,而王天仁则是将王天孝想得太过老实。 岂不知,如今的王天孝已经不会再向任何人轻易低头,也不会因为任何人会委屈自己。 委屈家人。 今日,他没有给母亲,王天忠和王天诚的面子,就是让他们知道,这个家已经不能再给他套上任何枷锁,好的不行,坏得也不可以。 而且,他也再次告诉其他人,他并不想和王天仁和好,他们可以同桌吃饭,却已经永远不可能再恢复兄弟关系。 如果他真正原谅的王天仁,那不仅是伤害了妻子,更是伤害了自己。 王天诚并不是不知道他和王天仁的不共戴天,在这种场合,他却冒冒失失提出这样的想法,就要付出该有的代价。 这是他给王天诚最后一课。 前世的王天诚,是一个对兄弟们都很好的人,但也因此,在他眼中,善良的王天孝和狡猾的王天仁都是哥哥。 他没有立场。 而王天孝并不喜欢没有立场的人,不管是不是涉及到站队问题。 王天孝可以接受王天诚和王天仁继续保持良好的兄弟关系,但不我扯上自己。 这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王天孝出去后,带着妻子女儿去了镇上。 王鹏因为不方便,所以就让他舅舅和米小青给看着,没有带下山。 陪着妻子带着女儿去看了马戏团,吃了很多天南地北来的小吃,还玩了射击游戏,并且买了很多衣服。 满载而归。 日子过得好了,就要让妻儿都开心幸福的生活起来。 该享受的,都要尽可能满足她们。 以前这些他都享受不到,现在几乎是随随便便,花起钱来豪横得很。 回去的路上,他顺便帮刘元买了十斤散酒,老头子好酒不喝,就是喜欢喝这种按斤卖的散酒,吃饭时,睡觉前都会小抿一点,说是味道美的很。 他现在每个月给刘元一百元钱,刘元每次都推脱,说是他要钱也没用,包吃包喝包住还有酒喝,根本找不到需要花钱的地方。 但王天孝还是按时发给他,一次不会落下。 刘元在山里可是起大作用,他对动物的熟悉度要远远超过王天孝,很多次都是靠着他才能度过难关。 王天孝后期想着养鹿,规模化养羊,这些都是需要刘元操心,用他的时候多着呢。 经过书店时,帮小兰又买了一套沙俄文学套书,他是真心希望小兰能成为一个作家。 尽管下一代王鹏他们都是高学历的知识性人才,可王天孝的同辈却都没有啥大的文化,即使王天诚最后考上军校,也更多的是靠关系,倒与学识没有太多关系。 王小兰既然有这方面的天赋和理想,自己这个当哥哥的,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今天他走的时候,王小兰下意识也站起来,但被他用眼神给挡住了。 他是他,小兰是小兰。 他并不限制妹妹和其他兄弟关系亲密,也包括和王天仁。 他从来都会分得清楚,一码归一码。 小兰好不容易才和家里关系缓和一些,若是再贸然跟着他离开,那家里的人肯定会生气,得来不易的良好局面也就被破坏殆尽。 他本来想去再问问米青松一些事,过去的时候,得知米青松恰好不在,便只好改日再说。 . 时间过得飞快。 最近王天孝特别忙碌,场站的事情基本都让李冠平他们负责了。 他就是每天去看一看。 看着两种草药生长的都很不错,一片欣欣向荣,他仿佛看到秋收的喜悦。 他专门去找了米青松来现场看,米老很满意,说是他也没有想到这杨子岭的气候和环境这么适合种植草药,更是没想到这种事就被王天孝这样一个外来的新手一下子摸着了门道,歪打正着。 王天孝则是趁机和米青松谈了收购的问题,米青松大概估计下产量,觉得如果没有意外,一亩地保守可以产一百斤左右。 二千亩地就是二十万斤,目前两种草药的价格都在两块多,运气好的话,可以卖到五十万元左右。 即使在这个估算的基础上打个八折,那也是四十万进账。 米青松对这样的效益非常惊讶。 主要是他从来没想过有人能包下一座山去种植草药。 这个年代,人们刚从温饱线上挣扎回来,心里想的都是如何多种粮食,填饱肚子。 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草药,更不用说去种草药了。 很多时候赚钱就是这样,很多门道之所以能获得很大的收益,并不是这种行当又多困难,而是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或者是想不到有这种门道。 钱,最终都聚集到有想法,又有魄力的人手里了。 面对米青松的惊讶,王天孝很巧妙地将一部分功劳给了米青松,说是他教导有方,并且趁机让米青松介绍一些出售资源。 王天孝很会来事,他说出的销售价格要比清泉草药供销社里都还要低两毛钱。 这样下来,如果是二十万斤,他就会直接因此损失四万元。 这四万元就是给米青松的。 他告诉米青松,自己就卖这个价,也不提高价和低价的问题。 米青松开始还不理解,但在王天孝的暗示下也终于明白过来。 顿时心里暗暗喜悦,觉得王天孝这年轻人很上道。 这就相当于是王天孝让他做了一个中间人,那两毛钱一斤的份额就是给米青松的利润。 反正米青松已经退休,不属于单位人员,也不会存在什么犯错的问题。 供销社收购的价格又不高,公家没吃亏,收到的药草质量又好,不是次品货色,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没有啥问题。 王天孝并不惋惜利润被分走一部分。 他知道自己最大的困难不是种植,而是如何将这么多的药草销售出去。 就靠给供销社出售,也不知道能要多少,如果只是数量很少,他就要去其他地方的供销社询问,甚至去东北或者南方一些中药厂去谈出售的问题,这太耽误时间了。 药草不比一般的原材料,制药厂都相当谨慎,不是熟悉的药草还真不一定要。 因为不同地方因为水分土壤气候的影响,种植出来的药草严格来说是有区别的,要成药就必须重新研究新的性能。 米青松是行业的专家,手里的资源很多,王天孝从开始种植的时候,就一直想着要借助他的资源,因此他才会经常以求教为名,去看望米青松,带一些烟酒之类。 时间久了,铁打的心肠都可能被融化了,更不用说是米青松这种本来就热心肠的老人。 他听到王天孝的提议,当场就拍胸膛说他来为王天孝介绍资源,一定帮着他销售出去。 支持这种家乡的资源发展,他责无旁贷。 按照生长周期,还有三个月左右就能收获了,王天孝似乎看到漫山遍野的金黄色或者银白色随风飘舞。 心里别提多舒畅。 随着王天孝逐渐繁忙,已经不可能亲自给文远大酒店送东西了。 张文远现在是安排人定期来取。 而且他们都订购也由随机性开始转向计划性。 由酒店提出要什么,这边尽可能满足。 酒店则是每月结账一次,加上鹿血酒,每个月进账都有五六千元。 这些钱王天孝都存进了储蓄所,存折由妻子保管。 他在外面忙碌,就是为妻子谋取一份稳定的生活,让妻子在别人面前不会抬不起头来。 将钱给妻子保管,她负责场站内各种花销,包括所有人都工资支出,一方面让她参与到自己都事情中,另一方面掌握钱,就能给妻子很大的安全感。 王天孝本来还有护林的职责,可如今山里有金雕在上面盘旋,中间有吴文化他们和狗子们,根本就不会有人敢来做什么,这方面的工作他几乎就不用操心。 只是每个季度需要去子午岭场站报道一下而已。 文远预制厂那边,王天孝也是投入了很多精力。 厂子办起来,各种老问题还是相当多的。 总有些人,还停留在以前吊儿郎当的过往里不可自拔,没有将新老板和新规矩放在眼里,所以要祛除这些顽疾,又不能让所有员工有逆反心理,不费点功夫可不行。 预制厂如今是张文远的姐夫在负责,也是个相当精明的家伙。 叫武平。 王天孝通过和武平这个人交流,发现接受能力很强,便用心和他一起来解决各种问题,经过一两个月发展,厂子基本恢复了往日繁荣。 新出炉了电线杆质量非常好,不仅供清泉镇使用,更是被周围的镇子都当做备选产品,部分乡镇已经提前下了订单,要求预购。 面对这种欣欣向荣的景象,王天孝专门和张文远沟通一番,不能见利忘义,一定要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该赚的钱不赚,该保证的产品质量不能有丝毫放松。 并且,王天孝还建议张文远不要急于提价,即使现在电线杆供不应求也不要这样做。 他认为,如今正是文远预制厂占据市场的关键时刻,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每个镇子都要发展乡道,那可是巨大的市场,其效益和利润远非小小的电线杆可以比拟。 放长线,钓大鱼。 要做大生意,就要能忍受一时的寂寞,先多方播种,等到丰收的时候才能硕果累累。 武平开始对王天孝很不服气,觉得这么个人能有啥能耐,但经过一些事情,又被张文远不断宣传,慢慢终于意识到王天孝的厉害,渐渐地,也就像张飞碰到诸葛亮一样,先倨后恭了。 王家村的电路重新开始铺设,原来不合格的电线杆都已经被挖走,新的电线杆一根根填进原来的的窝子里。 进展相当迅速。 等到五月中旬,整个王家村就被彻底贯穿,西边已经来到了米家村。 王天孝从供电所了解到,米家村的进展比王家村还要迅速,他们那个村子的人都非常有干劲,大家都等着电进户呢,几乎算得上是迫不及待了。 米家村过去就到了和下刘村的交界处,王天孝一直操心着变压器和配电站的安居之处,所以对他们都进展相当重要。 亲身去了米家村观察进度,看看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就需要碰头,他便再次来到配电所里。 他现在直接找李站长聊起安置点的事。 原本,李站长就答应他,考虑将变压器安置在杨子岭和下刘村的交界处。 可这次听他说完,李站长却打起了哈哈,二郎腿翘起来,不紧不慢地就是不给个准信。 王天孝开始还好声好气地说,毕竟有求于人,态度很重要。 可听着听着,他就发现李站长这家伙分明是看着如今进展很顺利,自己反正基本完成任务,对之前的承诺转头就不认了。 吞吞吐吐,半天不说半句肯定的话。 就是说车轱辘话。 王天孝终于不高兴了。 他脸色慢慢阴起来,也换了个姿势,四平八稳的斜靠在沙发上,淡淡地说:“这么说得话,李站长是不是认为我的要求有些难办?甚至是没有希望办成?”
李站长看王天孝突然严肃起来,也是丝毫没有客气,直接阴阳怪气地说:“小王啊,你看看啊,我们这个工程呢,他都是整体有计划的,他不是谁想说改变就能随意改变的是不?”
“是不能改,还是你不想改?之前我来找你你的时候,你可没有说不可以。”
“那个……那时候我不是不愿意让你失望嘛,”李站长微微一笑,“总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现在你都清楚了,那就不要为难我了,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可能答应的。”
王天孝站起身,淡然一笑:“你还记得嘛,那次我来见你时,曾告诉过你,我会帮助你们一件事。”
“你……好像是这么说过,可你不什么事情都没做吗?”
李站长有点犹豫,也不确定王天孝啥意思。 “所以是大概是忘记了,王家村有一条线的主线路是我垫付的钱,如果……”王天孝冷冷一笑,“如果我不愿意提交这份资金,那你认为会怎么样?”
“你不能这样,再说了,那份钱你是为你们村民垫付的,与我配电站有什么关系?”
“是吗,真的没有关系吗?这个项目是可以继续拖下去了?”
“……这,你是在威胁我?”
李站长怒气冲冲地质问。 “那倒没有,我只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而且我讨厌任何没有诚信的人,就像……”王天孝看着李站长,“就像你这种人。”
“你怎么这么无赖呢?你以为我会怕你,大不了,我们先垫付那部分资金,反正电线杆已经栽进去了,就是一些电线的钱,我们垫付的起。以后谁家要拉电,再补交不就可以,这能难得住我?”
“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吗?”
王天孝又笑着问。 “你还能怎样?”
“我记得,这电线杆已经铺设到米家村了吧?那如果这个时候,文远预制厂突然机器设备损坏,需要维修,而现成的电线杆又恰好被董源镇预订了,你觉得米家村的工程,还能如期完成吗?”
“你什么意思?”
李站长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你难道还能控制了电线杆厂,你不会是想着损坏别人的设备吧,那可是违法乱纪的事,你确定要去做?”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王天孝站起身朝外走去,“我怎么做是我的事情,我可以暂时不拉电,反正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但你要是迟迟不能完成任务,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