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有什么,我觉得经历一个艰难的时期,老百姓们目前最重要的是吃饱肚子,穿暖衣服,这么说的话,我觉得三五年内,应该是农业和服装业的发展高峰期。”
王天孝笑笑。 “怎么老王,你觉得没有道理?”
“不是没有道理,张总说的吃和穿,这不仅是现在阶段的重要产业支柱,同样也是未来的支柱,这点当然没有错。不过,也正因为是这样,所以这种行业的机会并不容易把握,也不容易从其中谋取到更多利润。”
王天孝敲敲桌子,“简言之,也就是这些行业,并不会出现爆发期。细水长流自然可以赚到一些钱,但若是想真正脱离一般的商业,拔高一层,创造出不俗的业绩,那肯定就要摸准时代发展的脉搏,刚好卡在其上面,这才能顺势腾飞。”
想起前世某个大佬说的话,王天孝便借用了,“想必您平时也看过一些商业大佬的发家史,你就会发现,这些人能力固然重要,但更重要是时代给予他们的机会。可以说,如果你刚好能抓住机会,那即使一头猪,也能被时代的风潮吹到天上。”
王天孝的一番言语,说的张文远意外连连。 此刻眼前这个穿着风衣,看起来还有点稚嫩的年轻人,在他眼中就好像一个历经千山万水,博学多才的前辈。 “你还是直说吧,我想你也不是那种喜欢遮遮掩掩的人,怎么今天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要铺垫许久才能和我说实话。”
王天孝笑了笑,他还想引导张文远到这条路上呢,看来没必要缓步进行了,张文远的求知态度比他想象中还要强烈许多。 “那我就直接说了?”
“说呗,我都说了,洗耳恭听。”
“是这样的,我对未来的经济发展方向本是有些想法的,但感觉时机还没有成熟,没到可以入手布局的时间。不过,现在有个机会摆在面前,我突然觉得可以趁此机会直接将想法变为现实,所以来和你聊聊我的想法。”
“愿闻其详。”
“我提前说啦,我的想法也仅局限于我的见解,并不代表就一定能摸准未来发展的脉搏,你可以听我说说,至于能信服多少,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行,没问题,我肯定会认真评判,这点你放心,我张文远也不是啥都不懂吧,或多或少我,也有自己的理解。”
“是这样的,张总,我认为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的意思是大概有接近三十年……不,准确说有二十五年左右的阶段,基础建设和固定资产铺设,是我们大方向发展的可能方向……” “什么是基础建设,能不能说详细一些?”
王天孝已经没说房地产在这种指向性太明显的词汇了,但张文远依然听不懂,主要是这个阶段,房子还没成为一种商品被人们广泛用于交易。 村里的人们,房子都是自建自主,没人想到去卖。 而城市里的房子,因为现在城市化还没怎么提上日程,所以房子基本都是以分配为主,自然更是想不到这点。 再说,现在才八十年代中期,说房地产真是有点太早了。 但王天孝自有他的想法。 “很简单啊,基础建设包括官方的和民间私人,当然官方占大头,具体来说,就拿我们庆城市区来说,因为历史原因,这里说是一个城市,但其实建设的相当糟糕,若论大小,也就比一般的镇子大一丢丢。那么,城市的发展必然是重中之重,也是将来几十年最核心的驱动力之一。”
“你怎么知道一定会发展城市,我从小就生活在这座城市里,几十年好像也没啥变化嘛。”
属实是王天孝的言辞太快超前,张文远有点接受不了,立刻提出自己的质疑。 “过去几十年如此,并不代表将来也会如此,”王天孝站起身,来到窗口,看着矮小破旧的城市,感叹道: “时代不一样了,过去我们一切以计划为主,所以商业被限制的很死,人们很多方面都采取的自给自足或者小范围内交易的状态,然而当政策和条件放宽后,在生产能力提升的前提下,人们就不会满足于小范围内的商业模式,而是需要更大,更丰富,也更高效的商业渠道和平台。”
他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张文远,笑笑,接着说:“那么,怎么样同时满足渠道和平台呢,通过熟读历史我们就知道,那就是城市化发展。也就是说,以城市为枢纽和中心,让所有行业的资源和人才全部汇聚在这里,快速高效完成供需关系……唉,你这是什么表情?”
王天孝正说着,看到张文远怔怔地盯着他看,脸贴的很近,被吓了一跳。 “哦,没什么,你继续说,继续说,”张文远连忙摆摆手,“我只是被你吓倒了,你说的这些,我都似懂非懂,就好像在一个小学生在听中学课程,仿佛是能听到在说什么,但却似乎又不太懂。”
“哈哈,也没什么复杂的,简单总结下,就是说未来的社会,因为目前的商业模式无法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复杂物质需求,所以必然会产生更为高效和先进的商业模式出来,按这种商业模式需要一个可以快速周转的平台,这就是城市。”
“……当然,城市形成和发展的原因是复杂的,经济只是其中一个影响因素,更是还包括文化教育,交通,以及地理位置等等。但是,在所有因素里,经济是最核心,也是最重要的因素,因为最原始的城市,就是因为经济发展才出现的。”
“好像是这个道理,我大概理解一些了,你是说,因为经济模式的变化,所以未来的经济发展趋势肯定会围绕城市为中心,那城市的建设就显得相当重要,而且是刚需,继续推导,一切与城市建设有关的行业,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将是发展的重中之重,也就相当于是朝阳产业,是不是?”
“对头,聪明。”
王天孝很开心,每次和张文远谈话,他都有种重新回到前世的感觉。 这个世界的其他人,都带着浓重的过去式风格,唯有张文远,虽然是这个时代的人,可他总又超乎时代的敏锐感和想象力。 有的东西,不点他就能想到,而有的东西,稍微点一点,他就能触类旁通。 委实是牛逼普拉斯。 “那么,问题回归到原位,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老王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想让我进入这个领域里,可恕我愚钝,我根本不知道这个领域都有哪些因素,又如何去涉入这样一个陌生的领域呢?”
“不要紧,什么都是从零开始,从不会变得熟练啊,”王天孝已经说的很有信心了,“你想想,如果这个行业你都不清楚,那其他人岂不是更不明白了,但反过来说,如果其他人都懂了,那你还能赚到钱嘛?”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 “不要紧,如果你信任我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些建议啊,前提是,你愿意相信我,给予我足够的信任,因为我可能给你说的事情,是颠覆你之前很多想法的。不过,话说回来,纵观大佬的商业发展史,哪里有人是按部就班起家呢,还不都是出其不意,抓住别人不曾注意到的东西,弯道超车?”
“来来来,坐下细说,”张文远拉着王天孝坐回躺椅,亲自帮王天孝倒好茶,做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目前这个阶段,我应该怎么做,你一定心里有个大致的想法,说说看,我们一起研究研究。”
“是这样的,最近我们村里准备送电入户,所以就像董源那个水泥预制厂里订购了一批电线杆,可谁知道呢,当电线杆装了一半,却发生了断裂事故,好端端的电线杆竟然从半截直接断了,还把我们人给压伤了。”
“竟然发生这种事情,那个预制厂我好像有点印象,原来是个国营厂子吧?”
“嗯,没错。”
王天孝点点头,“事后,我就去那个工厂实地查看了一番,发现厂子已经彻底停下来了,而且我还刚好碰到那个厂子的厂长跑了。”
“跑了,跑哪去?”
“谁知道,出了这么大事情,肯定是怕承担责任呗,不管是卖出那多电线杆,还是压伤人,都不是简单的事情,不跑等着吃枪子啊?”
“那这个烂摊子……” 王天孝笑笑,“我这不来找你了,别人仓惶逃命,不恰好是你的机会嘛。”
“哦,怎么说?”
“现在这个厂子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麻烦事情,镇上的领导,供电局的领导,还有各村的村委,大家现在都尴尬了。即使追究责任,将他绳之以法,也无济于事吧,反正一时半会是没办法收拾这么大一个摊子了。”
“你是让我去收拾这个摊子,可你不都说了,这是个烂摊子嘛?”
“彼之砒霜,你之蜜糖啊,你想想,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发愁这事情怎么处理,你如果接受,因此就可以和各方部门签订一个非常实惠的协议,从短处说,你可以赚取不俗的利润,放长远看,你完全可以趁机拿下方圆附近所有的项目,并且牢牢将未来掌控在自己手中,岂不是美哉。”
看张文远还在思考,王天孝又补充道:“再放长远一些,这个厂子他不仅仅是个厂子,你需要的是背后和其他政府部门达成的一种协议。只要你不违法乱纪,严格控制各种施工质量和进度,那你就可能会获得更多建设的施工承包机会……张总,你看,我们是不是说回建设上了?”
“还真被你兜回来了。”
“当然,这件事是说起来容易,但具体执行起来却也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过程细节,各种协调和谈判,都是相当繁琐的事情,这方面的事情,你再慢慢研究吧。我呢,就是来找你聊聊。”
张文远点点头,身子向后仰倒在椅子上,“让我想想,想想啊。”
“不急,你慢慢想,有的是时间,”王天孝站起身,补充道:“不过,我个人建议,即使你想拿下来,也要反复试探他们的底线,很多条件基础如果谈得比较低,那即使后面增长幅度大一些,也不会有太大变化,但如果基础定得太高,哪怕是微弱的增幅,都会发生实质性的变化。”
“嗯,这个我理解,谈生意这种事情,我还是有点门道的。”
“那好吧,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等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谈谈固定资产的事情,前提是你能顺利拿下这个厂子的经营权,掌握方圆几百里的基础建设类生意,才有后面的事情,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还留有一手那?”
“也不是,罗马也不是一日建成的嘛,事情要循序渐进,心急你也吃不了热豆腐,好啦,我要走了。”
“我送送你。”
张文远将王天孝送出门外,回来后又躺回椅子上闭着眼睛思考许久,换了衣服出门而去。 王天孝说得很好,但具体情况,他必须要实地考察一番,也不能只听信王天孝一人之言,毕竟这可不是小事情,领域也不是他熟悉的饮食服务业。 基础建设,对他来说,确实是个新事物,他是既觉得紧张,又觉得兴奋。 就像是一直猎狗,闻到了猎物的信息。 . 村镇和供电局关于电线杆质量事故调查的事情,与王天孝并没什么关系。 但关于中间工程量耽搁的事情,由镇书记赵云翔联合供电站的所长,还有各村的村委一起做了讨论,王天孝也被邀请参加了。 他是代替躺在医院的王大宝参加的。 王大宝的伤势不算严重,还谈不到伤筋动骨,但起码也要住个十天半个月,这边的事情,本来另外找个人暂代,但考虑到王天孝垫付了大量资金,眼下出现这种事情,他来参加也能够理解。 不过开会的时候,他躲在角落里准备随意听听,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信息,坐在他旁边的是米家村村长,叫你米粮。 这个年代人很多人没有什么文化,所以给孩子起名字就经常出现一些啼笑皆非的奇葩名字。 吴钱财和吴文化是那样,现在碰到的米粮也是如此。 估计是家里实在太缺粮食了,直接给孩子起这么个名字。 米粮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最多应该不会到一米六五,在西北人普遍身高偏高的情况下,他估计走到哪里都是需要仰着脑袋和人说话。 米粮的身上有一股浓浓的豆腐酸味,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既陈旧又脏,胸前的纽扣掉了一个,露出里面脏兮兮的棉衣,和脚上开口用麻绳绑起来的黄胶鞋交相呼应。 再看他的脸,充满沧桑,胡子也不知道多久没刮了,几乎铺满整个脸庞,岁月的风霜在他额头留下很多道印痕,配上灰白的头发,无一不在向外人宣告,这个男人生活过得不是很好,或者可以说叫很糟糕。 联想到他的身份,王天孝心里暗暗纳闷,这样一副状态,真的能做好一个村长吗? 米家村即使比王家村要小接近一半,可毕竟也有四五千人,大几百户的人家,各种琐事肯定不少啊,就靠这么一个看起来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管着,确信没有问题? 但王天孝只是心里想着,脸上没有丝毫表现。 他觉得不应该以貌取人,或许他这次来得及,没有及时更换衣服呢,人的真实能力与外表也不一定完全能对的上。 他是个为村民服务的村长,又不是走秀的模特,要那么好看做什么呢。 因为电线杆在王家村这里就出了事情,所以米家村暂时还没有涉及到,米粮这次来就是听听消息,为后面重新恢复工作做准备。 但听来听去,也就是一些没有卵用的车轱辘话,米粮和王天孝都觉得没有意思,两人又靠的近,忍不住就闲聊起来。 “兄弟,米家村米粮,你是哪个村的?”
率先问话的反而是米粮,王天孝发现这个看起来一副落魄模样的中年男人,笑起来却很爽朗,给王天孝一种很容易接近的亲密感。 王天孝知道这东西在后世叫亲和力。 他确实没看出来,米粮看似木讷的外表下面,原来还蕴含着这样一副笑容。 “王家村的,我叫王天孝。”
“王家村……”米粮有点好奇的看了眼上面坐着的刘吉庆。 “哦,是这样的……” 王天孝简明扼要将他为啥会参加这次会议的原因告诉米粮。 米粮听到电线杆是伪劣产品,还压伤了人,忍不住感叹:“这些人怎么能昧着良心做着这些腌臜事呢?伤天害理啊,这要是全部栽进地里,后果不堪设想。”
“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工程暂停,还不知道后期要怎么办呢?”
米粮点点头,“电力资源本来就是利国利民的宝贝,西方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使用电力,而我们到了八十年代中期,竟然还在用煤油灯,思之令人深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