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长老这出独角戏成了彻头彻尾的闹剧,琴姨不予理睬,转向山主问道:“武长老之事,山主师兄怎么看?”
长溪心中一振:难道苍和山已经察觉武长老身负蹊跷了?这倒省得她专门通知一趟了。只见山主愁眉不展,垂头丧气道:“此事复杂,尚无定论。”
闻言,琴姨面露轻蔑之色,道:“有什么复杂的!我已细细询问过商羽,事发当日午时,他们几人在醉仙居中毒昏迷、被居心叵测之人安置在塔底。那午后现身,与我和白长老同座饮茶的又是何人?”
不愧是琴姨,窥一斑而知全豹!琴姨继续条陈可疑之处:“他一向独来独往,为何那日忽然性情大变、盛情相邀?我与白长老为何同时中毒?这根本就是包藏祸心。扶苍塔那具易容假尸,更是铁证如山。”
琴姨此言,与她们不谋而合,长溪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替武长老开脱。听到这里,她才算明白堂中气氛为何如此尴尬。苍和山当家长老引狼入室,无疑是一桩天大的丑闻,传出去有损苍和山百年清誉,所以山主即便心知肚明,也要矢口否认,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说到最后,琴姨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问道:“武长老种种行径无不透着诡异,山主师兄顾念旧情,这一点可以理解,只是武宁关押已有数日,山主师兄打算如何处置?”
怪不得不见武宁踪影,原来是被当作同谋关起来了!见山主不作正面回应,商羽急道:“武宁师兄为人忠正,事事以苍和为先。当日身在水族之时,他千方百计寻求脱身之法,只求尽快赶回来,甚至不惜为此开罪水族,只因心系苍和安危、急于回山支援,还请山主明察。”
山主斟酌再三,抚须长叹道:“武宁确不知情,这一点我心中有数。只是有些疑问还要着落在他的身上,查明之后自会放他出来,待之一如既往,你们尽可放心。”
闻言,长溪和商羽反应一致,俱是松了一口气。对于武宁投毒一事,她现在已经比较看得开了。毕竟易地而处,她擅自把武宁带到蓬莱,还暗中下毒,举止岂非更加可疑?虽然下毒的幕后黑手是她娘,但在武宁看来,她们母女一体,自然不分彼此。若是换了她,保不准会不会做出比迷魂散更加偏激的事来......黑袍人身份成谜,相关猜测,长溪早已悉数告知木离,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看武宁和武长老......咦,他们是师徒,为何都姓武?”
木离笑道:“我已查过,武长老是十几年前到的苍和山。武宁自小就被苍和山收养,姓名是收养他时山主起的。后来三年根基打稳、正式拜师时,才分到武长老门下。细论起来,除了授业教养之恩,其他的事或许并无关联。应该说,正是由于两人同姓,多了这一层渊源,择徒拜师时才更容易分到一起。”
原来如此。长溪继续问道:“那日醉仙居在酒里下毒的,是不是武长老?”
木离却叹道:“毒不在酒里,甚至不在房间里。那间房间里的一杯一盏、一器一物我都有留意过,不知对方使得什么手法。我更倾向于是他,他把武宁放在塔底,或许是意图保护,毕竟他们多年的师徒情分不假。不过更重要的目的,恐怕是防止我们打乱攻山计划。”
长溪问道:“那他为何不在我们昏迷时取走丹心玉佩?”
木离道:“我若是他,时机未到,未免打草惊蛇、横生枝节,最好是按兵不动,等你祭出水龙珠,再一网打尽。当然,我只是说说而已,绝对不敢这么干。”
......长溪犹豫了一瞬,问出一个萦绕在心头很久的问题:“那,你觉得武长老是不是......黑袍人?”
木离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
这个神神秘秘的黑袍人究竟是何许人也?看遍苍和山,两人面前又是蓬莱。木离温声问道:“看过了,可放心了?”
长溪一心挂念琴姨,刚才既已见她无恙,便乖乖点了点头。她将这一团乱麻抛诸脑后,满脸新奇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法术?实用得很啊!”
木离笑道:“想学吗?叫师父。”
长溪猛地摇头,干脆利落道:“不想。”
不过她铁血强硬的态度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抱着他的手臂撒娇道:“不过很好奇,嘻嘻,给我讲讲吧。”
对于这位百变俏佳人,木离毫无还手之力,只好从实招来:“也不是什么厉害法术,在我所过之处,凡有植物,取一青叶注入灵力,便相当于在此处安置了一双眼睛。”
长溪眨了眨眼睛,问道:“不会被发现吗?”
木离胸有成竹地道:“不会,注入的是植物自身灵力,为我所用而已。青叶撒网,无形无迹。只要想看,随时可以。”
世间竟有如此奇思妙想,还被他付诸实践了,长溪如得神助,顿时双眼放光道:“那可能看到丹心的下落?”
木离却摇了头:“黑袍人以法术穿梭各地,青叶也寻他不见。”
闻言,长溪目光微沉,她赶紧遮掩过去,自我安慰道:“没关系,慢慢找,总会找到的。”
木离莞尔一笑,抬手化出一物:“带上这个,以灵力为介,默念时间地点,你随时可以,见我之所见。”
那是一条木色链子,吊坠呈现金黄色泽,形状像一片银杏叶子。她想起,小时候去木离家里时,她最喜欢在那颗金灿灿的银杏树下嬉戏玩耍。银杏叶落缤纷,铺了遍地黄金。那段时光被银杏叶染成了金灿灿的颜色,如今凝聚在这枚金灿灿的吊坠里,弥足珍贵。海老终于回归蓬莱,却只带回了江老失踪的消息,甚至连他本人都被人跟踪,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甩掉尾巴。他听闻了苍和山的事,连夜赶回来的。水君在房间里与沙老谈论此事,眉宇间染上一丝焦虑,隐隐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沙老看在眼里,连连宽慰。门外传来两声轻叩,水君头也不抬,吩咐道:“进来。”
冰语推开门,缓步入内,手里捧着一封信,不似平日里呈给水君,反而递到了沙老面前:“土族来信。”
水君指尖一动,微不可查地握了拳。冰语朝她欠了欠身,退了出去。沙老草草看过,直接递给了水君,沉声道:“我得回去一趟。”
土族出了大事,请沙老回去相助。水君眉尖微蹙,道:“多事之秋。”
她明显放心不下,自己又不便离开,贸然派族人前往也不合礼数。深思熟虑片刻,她想到一个折中之法:“带上长溪一起去吧,她好歹也算半个土族人。”
相伴多年,沙老自然深知其意,道:“带不带她倒也无碍,只是她那两个朋友尚在蓬莱,怎么办?”
水君漫不经心地道:“天雷城少主虽然胸无城府、不堪重用,自保应该不成问题,随他去吧。”
沙老抬了抬眉毛,不置可否,忍不住更加好奇:“另一个呢?”
水君顿了片刻,偏过头道:“修为尚可。”
沙老不禁嘴角含起了微笑:“尚可二字,未免过于苛刻。以他们这个年纪,哪怕是你当年也达不到这般境地。溪儿的心意,你我当看得明白。”
水君眉心不由自主拧作一团,道:“正因如此,我才担心悲剧重演。”
沙老心念微转,愕然道:“你是指十年前?为何如此联想?当年溪儿尚且年幼,有个两小无猜的玩伴罢了。如今时过境迁,她已长大成人,难得遇到一个‘修为尚可’的年轻人,怎可混为一谈?”
闻言,水君一手托起腮,偏头打量着他,前一刻还忧心忡忡的目光,此时平添了几缕寻常女儿家的灵动好奇。她明眸善睐,顾盼生姿,心中所想却是大煞风景:土族人一根筋直来直往,确实......淳朴!沙老禁不住她灼灼的目光这般打量,不自在地问道:“怎么了?”
水君决定不再对牛弹琴,似笑非笑地摇摇头,道:“没什么,走着瞧。”
淳朴如沙老者,当场愣在原地,一脸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