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炎坐在办公室,身边是数不清的文件,她本来在看着一叠银行流水,看着看着就出神了,想起那天晚上跟姜鹤的对话,姜鹤回来得很晚很晚,那时候姜炎已经擦干净眼泪,坐在书桌前,把恩达医药在公开范围内的资料查了个底朝天。
“咋样,分手聊好了?”姜鹤在门口脱鞋,边问。
“嗯,聊好了,聊得很刺激,我才知道,我堂哥不但是大科学家,还是恩达医药的董事,是恩达医药第五大股东!你啥都知道,就看着你妹在这里被人当傻子耍着玩!难怪呢,杨总会跟你在一块儿,你那么牛逼你不早告诉我,我还天天熬夜熬得要死要活!”姜炎皮笑肉不笑地说。
“诶,你爸说别让你知道,不关我事儿啊!”姜鹤连忙解释。
“行吧,我就问一个问题,我爸和你,现在站在哪个阵营里?起码,让我心里有数,你最好跟我说实话,不然我这风箱老鼠都要被两边抡死了。”姜炎放下笔记本,说。
“好好好,我说,毫无疑问肯定站杨总这边,我都卖身给她了!叔父要做国产药,杨总愿意支持。之前,新珠单抗真的是个意外,你爸也没想到,我写的系统,他的数据,跑几遍就出来能用的先导化合物,然后还能合成,这个两边博弈,最后成了外国药真的没办法。第二代药,肯定得是国产药,这一点已经达成一致了。”姜鹤举手投降,压根不敢惹姜炎不高兴。
“那paul那边怎么交代?”姜炎反问。
“宴如说她会搞定,让我们别操心。再者,她保证不会波及我们。”姜鹤说道。
“恩达医药那边,上次我听你们说,周昙要出事儿,出什么事儿?”姜炎继续问。
“这你都听到了?”姜鹤有些惊讶,姜炎居然还在心里憋了这么久,他坐到妹妹身旁,认真解释道:“周昙掏空鹤笠集团,转移资产算起来有一百多亿了,这事情迟早会东窗事发,宴如会不会用这釜底抽薪的方法,我不确定。大概率,她会鱼死网破。”
姜炎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已经心知肚明了。
“我打算过几天约她谈谈。”姜炎说道。
“为了乘黄的事情啊,她已经去香港了,向证监会提供了一些证据,财务造假的问题应该能解决。但是,上市欺诈那个有点难搞,再加上周秉文自爆跟你的关系,可能你……反正,不好说!”姜鹤叹气道。
“她去……财务造假本来就是她叫蒋淑卓去举报的,她去干什么?”姜炎十分意外。
“我难道能看着我妹第一个项目,就吃警告函啊!”姜鹤解释道,“再说了,她做事怎么会完全不留后路。”
姜炎长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逃不开这些弯弯绕绕的关系,整个世界就像是一个毛线团,都被纠缠到了一起。
“我知道了,早点睡吧,我自己想办法。”姜炎最终无奈地说。
“你别太累啊,不许熬夜啊,我十一点查岗,没睡觉我弄死你!”姜鹤指着姜炎,咬牙切齿地威胁。
“滚,狗鹤鹤!”姜炎笑着踹了堂哥一脚。
姜鹤龇牙咧嘴地上二楼去了。
姜炎的回忆又到了当下,看着手里的银行流水凭证,靠在椅子上,有点不知道怎么办,窗外的高楼大厦,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摆在她面前的难题只有一个,她该怎么否则跟周秉文的关系,摆脱关联问题。
要说起来,周秉文的问题更大,因为他是半路出家接手乘黄,本身就是实控人变更还未满三年,港交所问询的时候,虽然解释了缘由,惊险过关,但不代表这件事尘埃落定。
乘黄股份上市,从头到尾充满了勉强和问题。
姜炎听到这家公司的名字,就是爱恨交加。
可是她的劫难,只有自己应劫,老赵帮不了忙,杨宴如也爱莫能助,周秉文成了泥菩萨,再也没有能够倚靠的后路。
做律师,就会有一天,面对这个问题。
偌大的世界,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于是收拾好文件,去了久未再踏足的银杉所,白律师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待姜炎。
“好久不见咯,恭喜你荣升权益合伙人啊!”白律师客气地说。
“谢谢,老师,我来请教,我现在该怎么做。”姜炎坐下,谦虚地说。
白律师欣慰地笑笑,说:“当律师一辈子干到老学到老,你还有这样谦虚的心态,不错,不错!”
两个人,一老一少,聊到了日落。
“这个事情,你去找乔莺配合比较好。”最后,白律师提点了一句。
听到乔莺这个名字,姜炎只是迟疑了一秒,就点了点头。
她惊讶于自己的改变。
这些年来,她看多了事儿,上一秒斗得不死不休,下一秒握手言和并肩作战,年轻时候那种炽烈分明的爱憎,都黯淡了成了灰色。
原来,走到这一天,才是律师真正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