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诺没想到洛可可会直接去祭典,甚至都不用他去推动,就轻易靠向他制订的计划路线。这可真是……太惊喜了。加诺摆弄着从黑洞里拿出来的水晶球,球里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面容还存有青涩,神情冷淡肃穆,画面中的旁人恭敬地为青年穿戴上大祭司的祭袍,戴上金丝和宝石点缀的礼冠。他满意地瞧了一会儿,熟稔地赞叹着:“不愧是布鲁斯。”
这位大祭司是他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员之一,而另一个至关重要的人还在祭典上乱逛。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监视的洛可可正在为游行的车队驻足,车头的舞者一边跳舞一边向人群抛洒花朵,洛可可也跟着伸手抢来一朵把玩。透白色的小花有四片花瓣,整体呈水滴状,花蕊是淡金色的,看起来十分有观赏性。度兰也拿到一朵,只是看了看就扔掉了,学识渊博的管理员对洛可可解说道:“他们撒的是祭祀典礼上常用的椿藤花,有祝福和驱灾的用途,不过都是心理作用,人为赋予的意义,单纯作为观赏植物来看,还不赖。”
洛可可瞥了一眼度兰,她不知道他居然还乐忠于教学,以前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就算她遇到什么新鲜事物,母亲也不会主动为她解释,除非她亲自去问,不过大部分时候,母亲都会递给她相关的书让她自己了解。“哦。”
洛可可简单明了地表示自己知道了,比起乐忠于教学,她更接受卖弄知识这种猜测,也许纯粹是他一个人自闭憋了好几年,憋成话唠了也说不定。去买果汁的母亲回来了,她递给洛可可,另一杯递给度兰,但对方并不喜爱这种甜味的饮品,只是拿在手里。“你不喝干嘛要果汁?”
洛可可莫名其妙地瞪了度兰一眼,害得母亲亲自去排队买东西的家伙,居然不喝果汁!一手拿着文明杖,一手捧着杯子的男人闷笑了一声:“你难道不知道嘛,苹果汁是小姐最喜欢的饮品,我只是为不好意思主动提出来的小姐开口而已,要是我去排队买的话,小姐绝对不肯接受。”
说完,他就十分体贴地将杯子递给母亲,母亲也没有拒绝,只是略微瞥了自己的跟随者一眼。洛可可暗恨,可恶,她居然输了,好生气啊。自认为输了的小姑娘咳了一声,扭过头岔开话题。“等下我们先去定旅店吧,休息一晚,明天就离开这座城市。”
洛可可习惯为了省钱去找便宜的旅馆了,但不差钱的度兰显然十分不同意洛可可挑选的住处,并且挑剔且毒辣地把面前的旅店评价地一无是处。“……小姐怎么会住这种地方?不行,还是我来吧。”
洛可可很想反驳,她和母亲一向苦日子过惯了,根本没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好,直到度兰拉着母亲在中央公园附近买下了一整栋二层小别墅。现在,洛可可目瞪口呆地看着度兰挥金如土,十分大方地一连签了好几个字,她深刻意识到了这位图书馆的管理员多么有钱。等等,那这意味着母亲以前过得也是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洛可可抿紧嘴唇,她从来都没听过母亲抱怨过日子有多苦,她以为母亲以前的生活也或许只是富足,毕竟从简单平庸的生活变为四处流浪旅行,也不是太难以接受,但如果是从奢华的日常猛然跌入谷底,颠沛流离,这种落差,洛可可难以想象。母亲是怎么做到的?不仅没有心态崩溃,还能够苦中作乐。洛可可感觉鼻腔发酸,她扯了扯母亲的衣摆,母亲低头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亦如往日一般温柔从容,似乎普通旅店和二层小别墅在她眼里都没有区别,外物的改变从来都不会让她的神色动容。“锵锵!还不错,勉强够格。”
度兰为母亲推开门,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这里靠近祭典中心,顶楼天台能很好地观看到典礼活动,晚上有大祭司登台为祭典开幕仪式唱颂词,我极力推荐观看,不能错过大美人的表演。”
不,最后这句话就不用说了吧,你身为男人的本性暴露了啊,猫猫先生。洛可可无声地诽腹着。但该看还是要看,不能让钱白花,洛可可在夜幕刚刚降临就自觉搬来小板凳坐下,趴在天台的栏杆上往下望去。不得不说这里视野是真的好,这钱花得可真不冤。洛可可对下面的人山人海敬谢不敏,她不喜欢去拥挤的人潮里被挤来挤去。洛可可津津有味地看了半天开幕式的开场表演,却在等来作为压轴嘉宾的大祭司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台子上的白袍大祭司确实好看,但这和度兰嘴中念念不忘的“大美人”也差别太多了吧?性别就不对吧!这不是普林斯家族的那个安德鲁领主吗?她前段时间还见过啊!一开始度兰说大祭司是美人的时候,洛可可下意识以为是女性,就没把典礼上的大祭司往安德鲁领主身上想,她还以为大祭司有好几个,就跟骑士团有好几个团所以有好几个团长一样,但是目前看来,好像大祭司就只有一个且只能有一个。“确实好看。”
同样看到大祭司出场的母亲由衷地说道。洛可可回头,她不敢置信地说:“哪里好看了?”
是她不对劲还是母亲和瞎眼的度兰不对劲?可恶,母亲怎么会不对劲,所以果然是她自己不对劲吗?!洛可可被楼下的一声声欢呼的浪潮震住,从大祭司出场后这声音就没停过。洛可可迟疑了,洛可可开始质疑起自己维持九年的审美,她盯着大祭司陷入了沉默。说实话那一身祭典用的祭司袍很累赘,完全不符合她的喜好,繁琐的金丝刺绣和珍珠镶嵌确实很精巧,不过洛可可欣赏不来,还有那个重重压在脑袋上的桂冠,被银链垂坠下来的宝石一看就很贵还很重。抛开外在的打扮,被袍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青年只有头和手漏在外面,黑发倒是还对洛可可胃口,而且她不会形容五官,单纯就感觉对方看起来比较柔和。嗯,柔和且普普通通。唯独那双绿眼睛,洛可可很喜欢。它让洛可可想到了苍郁的森林,一望无际的旷野,深邃而充满生机,仔细看的话,是和米勒尔完全不同的类型。她眨了眨眼,台子上的大祭司开始唱起颂词,声音低沉干净,倒是很好听。洛可可往栏杆前凑了凑,她只是想再好好观察一下对方,没想到会和突然转移视线的安德鲁对视。青年明显看到了她,不知是不是为她那双沧海与天空揉杂般的蓝眼睛停顿住。洛可可眨了眨眼,对方也调皮地学她眨了眨眼,然后快速挪开视线。洛可可吓了一跳,她没想到青年会模仿她的小动作,而且明显还记得她。真是要了老命了,那个大祭司怎么记性这么好。洛可可垮下脸,有点发愁,作为巫师,她十分不希望被灯塔的任何人记住。开幕式很快就结束了,人潮散去,游行的车队却没停止,彻夜狂欢的城市热闹非凡。洛可可被吵得睡不着,她靠在床头,借着窗外的明亮的月光和灯火摆弄起白天装进挎包的小物件,零零总总地摆了一地。然而意外来得太突然,洛可可没想到大半夜能从窗外溜进来个人,她以为是小偷,但是那个人翻窗的动作太过流畅炫酷,完全没有窃贼偷偷摸摸的样子,她眯眼仔细看清对方身上的衣服后吓得一哆嗦。洛可可刚刚还看过对方穿着这身衣服唱颂词呢,好家伙,现在居然就打包送到她面前了。“抱歉,无意惊扰到这位小姐休息,但是能否借用您的房间躲一下,外面有骑士团的人在找我。”
安德鲁礼貌地后退几步和洛可可拉开距离,不过他随后也看清了洛可可的脸,有些意外地惊喜:“我们又见面了,还没告诉我名字的小淑女。”
洛可可缓缓点头,她不想张口说话,心好累。“狂欢之夜还要让我工作,对我太残忍了,所以我翘掉了。”
安德鲁轻快地向洛可可解释着为什么骑士团在找他,以免让洛可可误会。可能是因为有一面之缘,总之青年有一些让洛可可不明所以的自来熟,安德鲁一把薅掉头顶的桂冠席地而坐,然后非常自然地和洛可可搭话:“介意和我交换姓名吗,我想更好地称呼你。”
哦,嘴真甜,但是没门。洛可可冷酷地摇头,青年肉眼可见地沮丧起来。“好吧,说来也奇怪,我自从上次见到你之后一直没忘掉你,也许是你的眼睛太漂亮了。”
安德鲁热切地夸赞着洛可可。然而洛可可是一位审美有问题的孩子,面对“美人”的夸赞,她不为所动,还因为对方是灯塔的人,所以有点不耐烦。这人屁话真多,洛可可暗戳戳地吐槽。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点双标,或许在她眼里,这种人分为米勒尔和米勒尔之外的无礼之徒。“普林斯阁下,您有机会可以试试和鹦鹉说话。”
“嗯?为什么?”
“因为鹦鹉也会被您烦死。”
青年睁大眼睛,他觉得这个小姑娘嘴真毒,真有个性。“嗯,抱歉,但是冒昧问一句,你多大了?”
青年等来洛可可的又一次沉默,他已经迅速习惯了洛可可的敷衍,或者说连敷衍都没有只是懒得搭理他,尽管这让他有点挫败。“好吧,我的问题确实很失礼,那就让我正式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安德鲁·普林斯,今年十九,在灯塔任职,职务是大祭司,那么作为公平交换,我可以知道你的事情吗?”
洛可可挑眉,这位大祭司可真是狡猾,谁不知道关于安德鲁·普林斯的事,用众所周知的事情和她公平交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然而青年其实并没有想太多,他只是遵守礼仪,和对方互换姓名身份而已。洛可可面对青年真诚的注视,撇过头,缓缓说道:“洛奈·查敏特,九岁。”
“十分感谢,洛奈小姐。”
青年从善如流地改口,他笑着说:“好巧啊,我们正好差十岁。”
好土啊,洛可可忍不住了,这种搭讪凑近乎的方式也太老套了。可能是洛可可嫌弃的眼神太过明显,青年僵住,他转头瞥了一眼窗外,对洛可可眨了眨眼。“洛奈小姐,我们去狂欢夜逛一会儿怎么样?就当是我的任性请求吧,我以普林斯之主的名义起誓,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