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日，大暑过后的第六天。
虽然徽州在江南北面，但毕竟一江一隔。
大瀚朝军队滚滚向东。
以水师为核心，足足十万战兵云集团山城附近。
与之对应的是接近十万民夫运输粮草、军械等。
而且这还是幸好南方水运发达。
尤其是有大江在。
要是换成北方。
十万军队的后勤，至少要发动三十万的民夫。
接近四十万人的粮食消耗，足以把一个盛世王朝府库榨干。
距离越远，每日消耗的粮食越恐怖。
此刻正是南方收割夏粮的时候。
民力紧张。
民夫们最想做的事是收割自家田里的稻谷。
只是鞑子来了，谁也没办法。
安庆城这边也加强了戒备。
严防虎豹军突然渡江过河。
另一边这边的稻谷也即将成熟。
在姜云龙一道命令下，各个坞堡已经开始收割粮食。
各家收各家。
公田稻谷隶属于乞活军，由乞活军雇佣人手收割。
宪兵营分队下乡，监督各个坞堡公田收割情况。
既有防止下面人员强制民夫收割，中饱私囊。
也有督促尽快完成收割，防止战争提前爆发的危险。
姜云龙则带着一群人在安庆城大营内讲解武道。
随着粮食产量限制放开，乞活军随之改制。
以往军官们先吃、多吃的限制解除。
不过与之改变的是有了月俸。
而且军官月俸远高于普通战兵。
新加入乞活军的战兵们享受了同类的待遇。
“今日吃什么？”
姜云龙讲完刀法后，进入军营厨房。
伙夫们都是四十岁以上的半老之人。
属于力量开始衰退，战力不足，但家里又没有年轻人的那一类。
这些人知道来之不易，所以干活格外卖力。
伙夫长是一个百户，以前是大瀚甘州某城一名夜狼军百户的厨房管事。
本人本身就是一个做饭能手。
不然也不会被提拔为厨房管事。
但也是这个管事职务，让他无法逃脱制裁，成了罪民。
普通厨师要是懂得做人，拿出钱献出去，还是可以逃脱罪名的。
这位伙夫长正穿着姜云龙要求的干净白裙做肉馅。
不仅是他，其他几个手艺好的都在如此。
宽大的木桌上，放好了调料。
“启禀将军，按照您的吩咐，正在做肉饼。”
这个时代的军队奖励很简单，一口肉、一壶酒、足量的饷银。
文朝时期，边军吃空饷达到一半以上。
一座边城一万边军，实际战兵不足五千。
即便如此，都统要拿走士兵的两成军饷，下面都尉（千户）要拿走一成。
到了更下面的都头（百户）要有拿走一部分。
实际落到战兵手里的饷银，往往只剩下六成以下。
如此战兵如何不怨恨，如何有战斗力？
基本守城还可以打几天。
而在原野之上，遇上鞑子骑兵冲锋。
往往一击就溃。
曾经就有过一万骑兵击溃二十万边军的可笑场景。
甚至有几十名武卫军击垮数千步兵的案例。
军饷不足，训练不足，将军怕死，文人误国等，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文朝军队。
明明有绝对优势的兵力和装备，结果屡战屡败。
更是闹出过，出征前必须发奖励，如吃肉、喝酒、起拔钱等，奖励没下来，士兵不出发。
而因为战胜后奖励下发不及时，甚至发生过兵变。
所以随着虎豹军与大瀚军即将开战，安庆府随时可能被攻击的情况。
姜云龙下令犒赏全军。
乞活军缺钱，好在铲除各家，占据各家府邸后缴获的酒肉不缺。
姜云龙问道：“这是什么肉？”
伙夫长恭敬道：“一半猪肉，一半羊肉。”
“我们还剩下多少只猪和羊？”
伙夫长有点傻眼，这个他真不知道。
不过姜云龙也不是问他。
李山昌主动道：“上次拿下城池犒劳后，如果改成肉汤，还足够三次左右。”
“要是换成肉饼，那就只能一次。”
姜云龙扭头道：“有劳军师。”
李山昌苦笑一声。
他也就知道这些数字，真正的物资都在红珊手里拽着。
申屠等人嘴角不屑。
“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姜云龙伸手在旁边的木盆里洗把手，在众人惊慌中，主动接过菜刀。
论切肉陷，他也是一把好手。
“笃笃笃”声连续不断，一整块羊肉快速变成了细小肉条。
这个速度可比其他几个老头子强多了。
申屠等人有些犹豫。
姜云龙说道：“不用管我，该去巡逻去巡逻，该去练武的去练武。”
“军师要是没事，不妨与陈千户沟通下，看南方有什么消息。”
“万一大战爆发，或许我们有插手的机会。”
“正面战场上，乞活军是送死，但在背后骚扰后勤，还是可以的。”
“是，将军。”
李山昌看着姜云龙，躬身离开。
程思远等人也想来里面动手，被申屠等几个聪明人拉走了。
很快军营上下知道姜云龙亲自在厨房为大家做肉饼。
而且还是猪肉馅与羊肉馅一起的肉饼。
各个没有事的小队不间断偷入厨房偷看，然后又被十户们带走。
姜云龙切肉力道精准，又快又好。
到了后面，干脆让其他人都是包料。
把所有的切肉工作一人为之。
手提两把菜刀，忙活了一下午。
等到晚上，鲜鲜出炉的肉饼外加一杯酒正式开始散发。
伙夫长亲自看守在厨房前，一人两张肉饼，倒满一杯酒当即喝下。
杯子不大，也就偿个味道。
从去年开始，天下粮食越来越贵。
这酒自然成了宝物，价格翻了数倍。
更别说这些酒来自童霍等家族，一等一的好酒。
想要人手一大口，换成茶杯，那肯定是不行的。
一来没有这么多酒，二来军队里可没法提供这么多瓷杯。
“啧啧，好酒!”
轻轻抿一口，然后砸吧砸吧嘴。
程思远等军官自然享受得多一些，也就一茶杯。
大约五两。
几个军官各自拎着木杯，拿着几块肉饼。
姜云龙也领了一壶，不过自己没喝，全分给几个千户。
他手里拿着四张肉饼，正一小口一小口吃着。
天气炎热，大家都在军营这处平时演练的空地上吃喝。
“将军，南边为什么还没打？”
伏野抢过酒壶，往下倒了半杯，发现已经没了。
姜云龙笑道：“二十万大军对峙，想要开战自然需要谨慎点。”
“而且最近天气炎热，估计帖木儿发现了自家大麻烦了。”
“当年鞑子从北方向南，就发现无法适应南方的炎热天气。”
“所以每年南下，都选择在秋后。”
“秋冬天气温和，符合北地的地理环境。”
“战马也经过春夏的养膘，可以跨越千里。”
“帖木儿以为虎豹军驻守江南五十年，应该适应了这种天气。”
“但真相往往相反，虎豹军在南京很少动用，就算动用也是几千人的小规模。”
“现在换成十万人大兵团，以往千人里面的几十个人中暑，放大后就是上千人的中暑。”
“他必须考虑，此时开战，虎豹军还有多少战力。”
伏野幸灾乐祸道：“那这么拖下去，双方岂不要耗死？”
姜云龙瞪了他一眼。
李山昌主动道：“这倒不会。”
“鞑子因为天气炎热出了差错，进退两难。”
“大瀚可不会，大瀚军之所以没动手，不过是等着天气更热而已。”
伏野等人微愣。
申屠率先明白其中意思。
“等到月中，或者月底，鞑子越发不适应酷热作战。”
“那个时候，就是天时、人和。”
郭畴补充道：“还有地利。”
“南方本就不适应骑兵作战。”
“彭泽湖泊众多，水网密布。”
“北侧山区众多，南部水网。”
“缺少适合骑兵冲锋的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