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鬼早就惦记咱们家的吃食,他娘来挑事不过是打掩护罢了。”
文遇绕着指头。“诶?老幺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他们干的出来!”
张氏磨了磨牙,“先头听西院大嫂说这家人缺德,我以为是夸张,如今算是长见识了!”
“他们告官,我们也可以告,一告那对夫妇纵子偷盗,私闯民宅,二告他们擅挪院墙违反建制。”
一直没出声的慕容晏突然淡淡道。小萝卜头绕着转圈的两根大拇指停下,朝他望了一眼。一副老实相,心眼还不少。“后告不如先告。”
文遇看向卫雅。卫雅会意,“我这就去县衙找文洵写状书。”
她起身别过众人离开,张氏缓了缓心神,如今慕容晏在,多少要顾及些体面不再讨论此事。“慕容郎中是来找澜儿?”
她问。慕容晏点头道:“文澜说要将院子好好拾掇一番,正巧今日医馆没病人,我就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张氏脸上用来待客的笑容真实了些许,“这个时辰过来还没吃饭吧,正好在这吃一口。”
慕容晏露出个腼腆的笑,“如此,多谢夫人了。”
“嗐,客气什么。”
文澜文遇对视一眼,分开之后主院都是张氏煮饭,而张氏的水平……“娘,那我们也一起吃吧。”
文遇提议。文澜瞪大眼睛:你不挑嘴了?文遇看她一眼:你知道什么?张氏自然想应下,可是近几日姐弟俩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开火,主院一般不会带出她们的饭菜,今日做的虽然多,但突然多了三张嘴…“都一起吃,娘再炒个菜,你们仨先坐着。”
文遇正想说要帮忙,谁料慕容晏先站了起来。“不敢劳烦夫人,我来吧。”
张氏一愣,随即拒绝,“哪有让客人下厨的道理?”
“这样说来,也没有吃白饭的道理。”
慕容晏一笑。娘仨说不过他,最终都围到灶台前观看。“你真会做菜?”
文澜满脸惊奇。“不能说会,能做罢了。”
他一边应着,一边将蒜切末,蔬菜切段下锅焯水,另选了一截冬瓜挖掉内心,装上各样东西,炖进另一个锅里。没多时,两样菜出锅。炒青菜倒还平平,冬瓜盅却炖的极好。连抱着挑剔心来的文遇都说不出什么。“真不错哎。”
文澜赞。张氏也夸。慕容晏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解释道:“家师教过我做药膳,只是药膳多熬汤炖煮,其他的我就不是很擅长,让大家见笑了。”
“哪的话。”
张氏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如今这世道,男子会做饭就很好了。“对了,你师父现在?”
慕容晏弯起的眼眸收了收,语气说不上平淡还是沉闷,“家师早些年故去了。”
“抱歉啊,我没想到。”
张氏忍不住生出些疼惜,这么年轻一个孩子,丧父丧母丧师,无亲无友,却还有这般端正的品性和济世救人的胸怀,属实难能可贵。“无妨。”
慕容晏重新勾起一个明媚的笑,帮着端饭菜碗碟进屋。文澜接过一点,安抚的在他手腕处轻轻握了握,而后对上那人温暖的目光。单给卫雅留了一份饭菜,四人有说有笑的吃完。文遇破天荒的吃了不少张氏乱炖,时时关注着慕容晏的动作。饭后又说了几句闲话,文澜便把慕容晏往自己院子里拉。进院之前,张氏拦住她,叮嘱道:“记得分寸。”
“知道了娘。”
文澜笑眯眯的。一看就没当回事,张氏叹了口气,沉吟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小院一侧堆了些没动的木料。窗前有文澜做到一半的零件。再往前一点,是文遇撬开的一块圆形区域。“这是要栽树吗?”
慕容晏问。“嗯,打算栽一棵海棠。”
文澜给他看小萝卜头画的结构图,“你能看懂吗?帮我做做上边的零件,这张的我已经做完了。”
慕容晏一张张图纸看过去,低垂的眉眼认真又好看。“这个…是转起来吹风的?”
他不确定道。小萝卜头坐在一块石砖上,乌溜溜的眸子审视着他,“我爹大小也曾是朝中官员,他都看不懂的东西,先生一介郎中,竟一下就看透了,着实厉害。”
“幼时有些变故,断断续续学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慕容晏笑笑,接过文澜的工具,有模有样的在木料上做好标记。文澜坐在他半臂远的地方,继续上午没做完的工作,“你小时候,过的很不好?”
“是啊。”
慕容晏大大方方承认,“那时节确实过的挺惨。”
文澜扭头看去,白皙精致的面容平和而温暖,她放心的露出探寻的目光。“我家,家业挺大的,父亲过世之后不久,母亲也跟着去了。那时候我还小,兄弟们争权夺利闹得很厉害,几个长辈担心我出事,就让我师父带着我离开家里,漂泊几年才安稳下来。”
文澜着实没想到白净阳光的小郎中竟有这样阴暗的少年时期。“这么说你还有兄弟在世?”
“有。”
“没想过报仇?”
“怎么会没想过。”
慕容晏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手上使力,刀子精准的剜掉了墨线画的区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手指修长,优雅而充满力量感,文澜一半心思用来欣赏这样的美色,一半心思飘到遥远的八里寨门口——那几具被人一刀毙命的尸体,也是这样的分寸正好。“只是此中曲折太多,有些代价我不想付。”
文澜收回目光和心思,动作麻利的将手里的木料处理好,“既然这样,你觉得黎山如何?打算长久的留下吗?”
“其实…我长久的留在哪里都可以。”
慕容晏直直看进她的眼里。那双眼很好看,文澜一向清楚。叫这样漂亮的眼睛,又这样认真的目光看着,她一瞬明了其中含义。叮叮叮!!清脆的敲击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小萝卜头拿着锤子,面无表情的将一块石砖竖着钉进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