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那边忙的团团转。曹恭直和文德厚吵得不可开交。文家众人习以为常。只捡俩人吵架中有用的话听。文澜懒洋洋靠着柜子,分出半边脑子听话,另半边脑子琢磨着,怪不得老曹说怕吵到他夫人,他俩是真吵。曹恭直原是度支尚书,做个小小账房对他来讲简直小菜一碟。兼在刘家待了有些日子,大概账目都过了眼,便从中瞧出了许多外人不知道的事来。比如铁矿。程大山打听到的消息是:官府放给刘家开采,每年分一半的钱。但从账上看,根本不是全部得利的一半。在官府和刘家分利之前…有一伙来路不明的人拿走了大头。是谁,没人知道。勾栏那边的账很乱。用曹恭直的话说,写的就是一团狗屎。不过乱有时候是为了掩饰一些猫腻,那种地方藏污纳垢,单看能不能逮住把柄。“你既知道他家行为不端,缘何还要留着?”
文德厚蹙眉。曹恭直一丝羞赧都没有,直白坦荡道:“当然是刘家给钱多,我得给我家夫人赚钱,你儿子不也在他家教书?”
“我儿再不会去,如此人家,衰败是迟早的事,我劝你也另谋出路。”
文德厚板着脸。“自己日子都过不明白还教我呢!”
曹恭直嗤了一声,“等他家生意黄了我自会找地方,倒是你们,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自求多福吧。我得走了,我夫人还在家等我吃饭呢!”
文家人送他出门。文澜就势带着弟弟回屋。“你怎么想?”
“先拿刘庆元开刀。”
“勾栏是个不错的地方。”
“是不错,但你去了记得把持住自己,别瞎勾搭人。”
小萝卜头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调道。文澜将他拎上炕,“我的钱肯定不能叫刘庆元挣去,只不过这两日估计没时间陪你,要急着做纺织机,先找阿雅帮帮忙吧。”
“嗯。”
文遇应下,想了想又道:“那种地方下三滥的东西多,你叫上程大山一起。”
“……下三滥,和程大山有什么关系?”
文遇抬头,认真道:“他是男的,有事推他出去。”
“程大山会感谢你的。”
文澜同样认真道。将要用的木材买好,入夜她才溜出去,叫上程大山一起去勾栏。“二姑…公子,去那个地方,挺贵的呢,这银子……”程大山捯饬的人模狗样,跟在文澜旁边,腆着脸搓了搓手指。文澜束了个男子发髻,脸颊和手都特地修饰过,显出一些棱角来。棉衣外头套了个浅灰色无袖夹袄,领子很高,直接遮到下巴。夜里粗粗看去,整个就是一俊俏少年郎。去那等地方,她没带青色袖套,只能委曲委曲将手缩在袖管里。“银子我给你出,你将消息给我打听明白了。”
程大山闻言立即痛快道:“放心吧,包我身上。”
一路往东。灯火通明的院子就是。此处白日唱曲儿,晚上……也唱曲儿。屋里炭火烧的旺。台上小娘子正咿咿呀呀的唱着不知什么调。文澜和程大山找了个地儿坐下。只要了一碟瓜子,莺莺燕燕们便没往他们身边靠。“这的姑娘…也没有多好看,怎的这么多人来?”
文澜看了一圈,很困惑道。“不懂了吧,这里头的女子,有姿色固然是好,但重要的还是……”程大山瞧着满眼姑娘一下松了神,险险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偷偷瞥眼文澜,见她没打算追问,才松了口气,转头说起正事:“二公子,咱要想知道这里有没有猫腻,这么听曲儿看不出来,还得从人嘴里套话,再想法儿去各个地方瞧瞧,一般不干净手段弄来的姑娘,他们会先训练,找到那个地方,就离证据不远了。”
“嗯,你先看看别人什么做派,等会儿分开走,将这边布局摸清了,一个时辰后回来。”
文澜一边同程大山说话,一边对着一个偷偷看了她好几眼的小娘子眨了眨眼睛。那小娘子顿时掩面娇笑,扭着身子过来。程大山:怎么感觉她比我还会?”
“钱拿着,吃喝算我的,你要还想干别的,呵,自己看着办!”
文澜从桌下递过一袋钱,威胁的看了眼程大山,而后一脸风流的起身迎上。“公子瞧着眼生,可是第一回来?”
小娘子娇声软语,眼神酥媚,像带了钩子。文澜轻笑一声,直接环住她的细腰,“是吗?我看你可眼熟的紧!”
程大山眼睁睁看着那姑娘锤了一下文澜胸口,吓得他心肝一颤。但文澜没在意,那姑娘也没察觉。他方才松了口气。松完觉得哪里不对。刚刚!他险些说漏嘴!还以为二姑娘没注意听!其实她是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吧!磕了几个瓜子平复下心情,他又将勾栏里的人全都细细看了一遍,才挑中了一个人。那头。文澜已经和姑娘从胭脂水粉聊到了人生哲学,挨挨蹭蹭的走到闺房门口,正碰见隔壁姑娘也带了一个男人回来。俩人一照面,都细细看了对方一眼。文澜进到屋里,很随意的提了一句,“刚刚那人也是熟客?我怎么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听公子的口气倒是常来,怎么以前都没找过我?”
小娘子娇娇的靠进她怀里。“娘子可真会冤枉人,你不也没找我吗?”
文澜嘴上调戏人,脑子却在迅速回忆人脸。隔壁那男的。她一定见过!画面迅速闪过。最终定格在一把大胡子上。江乘!他胡子剃了居然这样!文澜强忍住不笑。怪不得刚刚搂姑娘的姿势那么别扭,跟要打架似的。勾栏女子哄人的手段很多。文澜照单全收,反手就是一套甜言蜜语。俩人各怀心思,一个想要银子,一个想套消息。文澜将能问的问出来,在对方扒她衣服之前先扑倒人,而后探手在她后颈处一捏。姑娘白眼一翻,彻底晕死。文澜费了一番手脚,伪造好现场,全须全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