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将棉衣棉被都塞进柜子,总算抽出表情来白了她一眼。次次都答应的痛快,答应完就忘了。文澜对她露出个乖巧的笑。又掏出五两银子来。“今天买东西剩的,石盆才几文钱一个,所以剩的多。”
张氏接过,却并没有什么喜色。不应该啊……文澜心中奇怪,试探道:“娘,可是家里有什么事?”
“没事,能有什么事?”
张氏拉着她出屋,“走,去看看外边什么样了。”
坑已经刨出来了。一堆土,一堆石头,一堆茅草,全在院中。天色擦黑。文琴在那边叫众人吃饭,张氏也说今天就先到这,剩下的留到明天。于是众人合力将木梁和茅草挪进屋里,免得被盗。又打扫了身上,净了手,开饭。新鲜的米粮菜蔬做出来的饭格外香。香气和谈笑声卷在一起,顺着窗缝飘出去,越过摇摇欲坠的石头墙,飘到曹恭直的窗前。明明暗暗的烛火映出两个人的影子。“那推车真的那么好用?”
“的确如此,今日她们过午没多久便做完了活,在那边传的沸沸扬扬,约莫明日你们那边也都会谈论这事。”
“再等一日,再看看……”不仅他,县令老头也在惦记这事。“新中啊,你办事我最放心,明日你上地看看,那个什么车,长啥样,有啥厉害的地方,都看清楚了回来跟我说。”
卢新中斟酌道:“我看不如跟他们买下来,咱拿回来慢慢研究。若是精巧的东西,单凭看可能看不出什么门道。”
“咱们县里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县令老头脑袋一扬,眉头皱出一堆纹路来,“城外头还有一大堆人张嘴要钱呢!再说以后真要用这车开荒,不得多做一些?不都是钱?”
“行,我去看看。”
卢新中答应完,又嘀咕了一句,“怎么不抠死你。”
“你说啥?”
县令老头原本都要回去睡觉了,听见那句模模糊糊的话,一下子转过头来。“我说黎山县幸亏有了您老,不然全县日子都没法过。”
卢新中笑道。老头一撇嘴,“扯淡!行啦,爱是啥是啥,快回去吧!”
万众瞩目的小推车第二日又出现在了荒地上。并且做出了比第一天还要精彩的表现。由于文家六人比先前配合的更默契,中间几乎没浪费时间,午时刚过,她们便同巡逻士兵打了招呼,收工回家。这下旁边的人也不干活了,全都眼巴巴的看着。卢新中一脸苦涩的戳了戳身边那人,“你是木匠,你看出门道了吗?”
“我就看出来那不是普通的推车。”
木匠苦笑一声。“行了,人都走了,咱也回衙门吧。”
卢新中拍了拍人,朝山下走去。东西见到了,图也能画出来,其他的都是县老爷要操心的事。另一边。文家六人回到家,着手垒马棚。这事没有想象中简单。要先挖一层水平的地基,幸亏文遇在这,有法子测量。然后在地基上铺一层宽些的条石。只是这么两步,就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没良心马在一边嚼黑豆拌干草,一边嚼一边看着她们干活。呱唧呱唧声不绝。文澜听了都想把它嘴塞上。铺完第一层石头停了停,文遇用细绳栓了一块小石头,从高处坠下来,由此确定竖直的方向。依照这条线,往上垒足够的高度。石块很重。越往高搬起越费力。“先放下吧,等老爷他们回来再搬。”
张氏看着不好,连忙叫停。石块太重,万一脱手了砸到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小黑干完了饭,闭上眼开始睡觉。文德厚和曹恭直一行人才回来。家里烟囱没冒烟,曹恭直便知道夫人未归。于是他脚步一转,跟着文德厚进了院子。“你走错了吧?”
文德厚走了两步发现不对,转身拦住他。曹恭直顺势抓住他的胳膊,好像两人多亲热一样,“没走错,我是来找你和嫂夫人商量件事儿。”
“没什么好商量的。”
文德厚胳膊一转,避开他的手。曹恭直执着的去抓。两人绕了好几圈。文德厚率先不耐。“你到底想怎样?”
曹恭直将他往旁边一挪,上前同张氏见了一礼。“嫂夫人安好,听内子所言,你们开荒用了一个推车,不知可否给在下开开眼界?”
“诶,那天早上曹大人不是见过了?”
文澜挂在她娘胳膊上,不轻不重的怼了他一句。“就是,你这记性可真不好。”
文遇挂在他姐胳膊上,奶声奶气的附和。曹恭直见到这姐弟俩,登时一脑门黑线。努力忽略掉两人,在张氏面前又将姿态放低了些。“就在那呢,随便看。”
张氏抬手一指,眼里藏了些热切。曹恭直来的正是时候。她刚刚算着家里钱不够了!车斗里还没有没倒干净的土渣。曹恭直试探性的推了推,没推动。“底下的开关,打开。”
小萝卜头懒洋洋的提醒。曹恭直摸了两处才摸对,小心地往下一按。嘎巴一声。轱辘间的挡板消失。将他吓了一跳。入手推了推,很轻,正适合女人用。“此物是在哪买的?”
曹恭直大为心动。“没处买,我做哒!”
文遇插着小腰,下巴颏一扬,骄傲道。文澜两手搭在弟弟的肩膀上,“这可用了好些日子才做好呢,差点没将我家小弟累坏。”
俩人一唱一和。曹恭直嗅到了点不一样的味道。他捋着胡须,若有所思道:“不对吧,休沐日之前他都同我住在一个屋,从休沐日到此物出现,满打满算才两日时间。”
这厮还挺机灵!文澜杏眸一眨,“前头还要画图纸呢,不然你以为这么复杂的东西,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
“……”这倒也是。外面没处买,只有这小孩能做。对方还说这东西做起来劳心费力……味道越来越熟悉。曹恭直恍然,而后笑了笑,背过手,坦荡的开门见山,“我想要一个车,两天之内,开个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