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瘦的飞鸟嘶叫着从一线天空划过。呼啸的风声在山谷中悠悠回响。文澜听过卫雅的分析,也觉得这地方不大妙,只能尽量找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安下帐子,万一出事,也好防备。岂料帐子刚支起来,众人都还没睡。流放队伍两边就乌央乌央来了一大批人。各个手里都抄着家伙,一前一后杀气腾腾的围住了他们。“还真叫你说中了。”
文澜无奈扶额。来人少尚且还好,她和卫雅尚且能想办法对付,可对面人数众多,真动起手来,难免有顾不到的地方。“不应该啊,按说等咱们都睡下最好下手……”卫雅稍显锋利的眉蹙起,“难不成这群人脑子也有病?”
“别说了,大家都小心点儿。”
文洵隔了半步距离站到她身前,又道:“阿琴,到大哥这来,”文琴勉强克制住颤抖,攥紧娘和弟弟的手,站到他身后。卫雅迈出去,抓住文澜,“没事儿,有我呢。”
他们一家人背靠着山,文德厚和张氏挡在最前边。再往外,是和山匪对峙的衙役们。“我们是官府押送人犯的,尔等速速退去!莫要惹祸上身!”
刘三的一个属下出面喊道。“抓的就是你们官府的,大当家的说了,这群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山匪挥着刀,凶狠的和衙役打在一起。原本窝在山根底下睡觉的一老一小两个衙役也都站了起来,只是苟在最后方。老头带着小年轻左躲右闪,始终和战局保持着一丈距离。普通衙役哪里能敌过凶悍的山匪,节节败退。年轻衙役终于忍不住,嗷嗷叫着挥起棍子。老衙役一个没抓住,他就窜了出去。“你作死啊!”
老头儿气的不行,灵活的往后缩了几步,紧接着一双浑浊的老眼就看见那小年轻让人砍了一刀。他咬了咬牙,也提着棍子冲了上去。山匪的武器杂七杂八,但架不住他们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年轻衙役顿时危机四伏。一根棍子伸过来,左右甩几下挡开了他正面临的攻击。“老头儿!你来啦!”
小衙役劫后余生,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老头手里的棍子叫人削去半截,骂道:“瞅我干屁!快跑!”
拽住人就往后撤。说时迟那时快。他刚把小衙役推到后边,一柄刀就顺畅的刺穿了他的后背,刀尖从前胸冒出来,还带着滚烫的鲜红的血。“老头儿!”
小衙役颤声叫他。“作死啊,你个傻娃……”老头儿浑浊的眼中渐渐没了光亮,随着刀尖退回,他身子一挺,帮当一声倒在山石上。鲜血流成一滩的过程是无声的。其他的打斗声仿佛也被一层膜包住。小衙役眼睛瞪大,泪水在脸上淌出两条线来,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没多会儿,山匪解决了衙役,刀尖对准人犯。文德厚和张氏面前足足六七把刀。张氏竭力稳住声音,“我我们有钱,都给你们,别杀…别杀我们。”
她手背在身后,颤抖着往下压,警告家里孩子不要乱动。文澜拽住卫雅手臂,悄声道:“他们人太多,不能动手。”
小萝卜头自动自觉挂在姐姐腿边,一点害怕的意思也没有。反倒是文棋,腿软的不像话,都快跪地上了,幸亏文琴使劲拽着他。姚家那边也没好哪去,他们人多,有几人在先前的打斗中被误伤,幸亏姚玉成状况好了些,几句话定住人心。此时,姚家小辈全都聚集在他周围。姚琢小心地扶着祖父,目光却忍不住的往旁边看,见到文澜无事,偷偷松了一口气。衙役们全被五花大绑,人犯束手就擒,山匪押着他们并上四板车杂物,穿过群山,往八里寨去。寨子建在半山的一片开阔地。后边倚山,前边用条石和圆木做了寨门。此时木头门正大敞着,入眼便是一座小山高的粮食堆。刘三和几个衙役跪在粮食堆前边,叫人绑的结结实实。“大当家的,我们回来了!”
山匪们一进门就高声吆喝。屋门推开,走出一个穿着兽皮的彪形大汉。他身后还有两人,一男一女,分别是八里寨二当家和三当家。“都抓回来了?”
大当家的粗声粗气的问。“除了死的,都在这儿。咱们有几个兄弟重伤,在车上呢。”
山匪们提溜着衙役,一个个扔到刘三旁边,人犯单独驱赶到另一侧,外边一圈兵器对着。四辆板车并几匹马停在粮食堆后面。八里寨二当家和三当家一个去接手抢来的东西,一个去医治受伤的喽啰。大当家的迈着八字步,叉腰走到衙役跟前,“抢老子的东西,还砍老子的人,你们很能耐呀!”
刘三从人堆中挣扎着露出头来,又是愤怒又是恐惧的看着他,“你们是山匪!”
“知道还敢来老子的地盘抢粮?”
大当家气极反笑,“老子没想抢你们,你们蹬鼻子上脸是吧!”
说话的功夫,堆在一起的衙役蠕动着散开。孙成最先滚到旁边,率先和刘三撇清关系,“我们不是一伙的,他犯下的事和我们无关,不信你可以问那群人犯,他们是两家人!”
他一边说一边踢了踢程大山。此时两人才是一条线上的,程大山惯会审时度势,自然应和,“是是是,这人押送的是姚家,我们押送的是文家,根本不是一伙的。”
“上山抢粮都是他一个人的主意!”
孙成前头在刘三那受了气,此时踩起他不遗余力。“孙成,你个王八羔子!”
刘三扭头大骂。孙成毫不示弱,黑脸上全是愤怒,“你不知死活连山匪东西都抢,还连累了这么多人,我看你是寿星公上吊,你活腻歪了你!”
“我去你娘的!”
刘三唾沫横飞,“你见过干农活的山匪啊!我上哪认出来去!”
“干农活怎么了?老子们是匪,匪就不能种粮食了?”
大当家的一脚踹翻他,“这一片山都是我们八里寨的,干什么都凭我们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