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
文澜没什么诚意的应付一句。而后懒洋洋的耷下眼皮,让自己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大虞的植被稀薄,偶尔有一点长得又很差劲,她用掉的精神力没处补充,只能通过睡觉慢慢养回来。偏偏前一段张氏生病,文琴出事,好几夜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文德厚对她这态度极为不满,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告诫你守规矩少接触外男是怕你吃亏出事,要不是你是我女儿,你以为我愿意管你?”
这话说的冷硬,搁在往常文澜肯定要回怼一句才罢休。可她懵懵懂懂间好像觉察了什么。那东西陌生又不真切,她犹豫了一下就没抓住。……由于李全重伤昏迷,流放队伍不得已在这停了两日。程大山攥着一把东西来找文澜,“你看,这是不是你要的东西?”
先前小衙役倒是拿回了几个钩藤种子,他放在床头第二天就不知丢到哪去了。后来听说有药商过来,特意自掏腰包,黄芪和钩藤各买了一钱。“这是什么?”
文澜一头雾水。对方手里几个黑不溜秋的梗,还有几个白白的片。“钩藤和黄芪啊。”
程大山腆着脸,“东西我给你找来了,这个……”他暧昧的搓了搓手指。文澜微微瞪大了眼睛。钩藤……黄芪……这么零碎的几片,掏空她全部精神力也不可能催生出植株来。“我要活着的那种,或者种子。”
文澜推回他的手。种子丢了啊……程大山还想再争取争取。“一颗种子一升米。”
文澜伸出一个指头,“我听说这里的主官也要跑路了?恐怕没粮食给你们吧……”“嗐!”
程大山叹口气,“已经收拾行李走了,这会人都不在了。”
文澜:“这么快?!”
“这破地方荒的要命,留下来就是个死,咱们也要走了。”
“李全醒了?”
文澜挑了挑眉。“醒了。”
程大山说完,四下瞅了瞅,见没人才微微凑近她,压低声音问:“他,那个,是你打的?”
现在想起那个场面他都觉得下半身凉嗖嗖的。“怎么?”
文澜上半身靠在墙上,双手抱胸,问的轻描淡写。而她眉眼微扬,浑身有股说不出的桀骜之气。“没,没怎么。”
程大山讪笑两声,心里越发确定这人绝不能得罪,“二姑娘放心,孙头儿和李全不好说,但底下那些小的肯定不会冒犯你们。”
圆滑使然,让他主动给文澜卖了个好儿。却不想今日这句话影响深远,甚至可以说决定了他一生的命运。只是此刻说的和听的都没放在心上,何况这边还来个碍眼的人。文洵门神一样往旁边一站。文澜等了半天他也没说话,忍不住奇道:“大哥没想和我吵架?”
文洵心里的小火苗立时窜起老高,然后被他强制扑灭。“爹说了,有些教训要记住。”
他毫不掩饰的看向程大山。后者顿时一凛,连连摆手,“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对二姑娘动歪心思?疯了吧!他婆娘还没给他生儿子呢!文澜像发现什么新物种一样上下打量着文洵。还是那只清高倔傲的大公鸡,脖子尾巴都挺得老高…突然转性不想叨人了?文洵立在一边,身姿清瘦笔挺,只有垂在两侧的手因为锁链的重量微微向中间收拢,显得不那么体面。“我哥这铁链,能取掉吗?”
文澜突然道。程大山满脸为难。“偶尔那么一盏茶的时候也就罢了,我可以偷偷开,但想长久的拿下来还是得看孙头儿。我在虞都府时听说,有些人犯家资颇丰,一路买通了衙役,不仅不用带锁链,连路上都是坐的马车,不过……”不过孙成喜欢钱却不太喜欢,他以折磨犯人为乐,绝不会让他们过舒坦的。“行,我知道了,你把底下人管好,大黑脸我来解决。”
文澜顺嘴说道。文洵和程大山都奇迹般的明白了这个称呼。队伍马上要出发,程大山还有事情要料理,先走。文洵道:“锁链我戴习惯了,你不要去惹孙成。”
文澜伸出指尖,往他手腕上一戳。文洵登时痛嘶了一声,怒瞪向她。“这叫习惯?”
“不知好歹!到时候你让人打疼了可别去娘跟前哭!”
文洵最终还是没忍住,他觉得自己和这个妹妹天生犯克。流放队伍开拔。李全醒了,没法骑马,只能躺在板车上。文家人就走在板车后头,他天天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那双老鼠眼中好像能衍生出滔天的恶来。文琴每次不小心碰上,都吓的一个哆嗦。文澜不一样,她选择瞪回去。瞪累了就学张氏翻一个白眼。“你,不怕他吗?”
在文琴发现自己妹妹瞪了无数次,翻了三个白眼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凑近来,略有些小心地发问。这还是文琴平常时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话,文澜很新奇。“他都下不了地,有什么可怕的?”
她说着大摇大摆的冲李全扬了扬眉,侧头小声对文琴道:“哦,提醒你找布条捂着点口鼻,过不久应该就有味道了。”
“什么?”
文琴不解。“他动不了,你觉得那些小衙役能抬他去如厕?”
因为他一个人,衙役们从上到下都挨了一顿揍,还平白耽误了两天脚程,之后都要加急赶路。有愿意照顾的才怪。风沙中文澜眉眼飞扬,有隐隐的嚣张劲儿从骨子里透出来。文琴谨慎的打量了她一眼,又怕被发现极快的收回目光。“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犹疑着,话说出口立刻后悔了。文澜根本没在意,随口道:“你以前又知道我多少?”
是了,两人在家时也没多少交集。可文澜不知道,她偷偷观察了她很多年。文琴没再多话,默默退回王氏身边,而后从包袱里找出几个布条。“她跟你说什么?”
王氏问。文琴简单的描述了一遍。王氏接过布条,没说话,却满含忧愁的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