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东涧草的头像显示是灰的,他大概已经不在线上了。我还是回了过去,“昨天很晚才从B市回来,对了,我参加了青山文艺论坛,本应该早点跟你分享的,但昨晚太晚,没来得及。”
“魏玄你认识吗,我在青山文艺论坛上见到了他,他很博学,谈吐也不错,不过,更有意思的是,他也研究吴道子,而且,观点和你英雄所见略同哟,你要是在场,一定会如我一般惊讶的哟。”
没想到这次东涧草及时地回复了过来,“雪君也去了青山文艺论坛?后面是惊讶连连的表情。”
“是的,虽然与B市隔着几千里之遥,我还是去了,想知道我这个平时大门不迈小门不出的人为何起心动念去B市参加青山文艺论坛吗?”
我问。“还真有点想知道。”
东涧草回复。“因为你呀,东涧草。”
我道,后面附上两个龇牙咧嘴的大笑脸。“是吗,愿闻其详。”
东涧草秒回了过来。“草君不是以前和我聊过夏商周的青铜文化嘛,我发现魏玄也在这方面很有研究,所以,想去看他,由此便决定奔赴青山文艺论坛。”
我回复他。“原来如此,能为雪君牵线,也是幸事一桩。”
东涧草道,随即附上一排笑脸。“哈哈,谢谢草君帮我促成了青山之行。”
我回复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草君参加过青山论坛吗?”
东涧草回了两个字,“去过。”
我敲击了几行字回他,“那是否也见过魏玄,我听说魏玄是创办者之一,他几乎每年都会参加,对他感觉如何?”
“见过。”
东涧草只是回了简单两个字 。我见东涧草对魏玄好像不想谈论太多,有些困惑,明明他们之间有许多共通之处,为何他不敢兴趣,几次都避开了这个话题。“对了,东涧草,有人联系我说可以帮我的《魂珠》出书,你觉得怎么样?”
我转换了一个话题。“这是好事,但估计需要一大笔钱,对方只是一个牵线人,书号费及出版费都有可能是你自己承当,你需要问清楚,这中间的费用问题及利润分成问题。”
东涧草回了我一段话。原本以为出书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哪知道这其中还涉及这些费用及利益问题。“看来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谢谢草君的提醒,我得与那人详细沟通一回了。”
我回复他。“这事要问清楚得好,避免纠纷,另外,现在平台上也不乏骗子,总之小心谨慎为好。”
东涧草回复道。“嗯,我会谨慎小心的,草君真乃我的军师也。”
我这么回复他,后面附上三个点赞的表情。东涧草回了个大笑脸,然后他发了一行字过来,“抱歉,有个应酬,现在得出发了,有空聊。”
“好的,草君,我也该码字了,空聊。”
我有些意犹未尽地道了别。结束与东涧草的QQ聊天,望着聊天界面发了一会呆,想着东涧草忙着应酬的样子,不知道从何开始,我就习惯这样和东涧草的“相处”了。虽然,我们隔着千里时空,隔着一道无法穿越的屏幕,但我总会幻想屏幕那头他的神情举止,然而每逢此时,我又会暗笑自己真是“无所事事,空虚乏趣”。码了一下午的字后,有些乏了,我伸伸懒腰,在房间里练了会瑜伽。夜色降临,我给自己犒劳了一顿丰富的晚餐。自从辞掉那份死气沉沉的工作以后,我也有了心情练习厨艺,这三个月来我的厨艺水平大有长进。晚上我做的是水晶肉丸、醋溜土豆丝、凉拌豆笋。水晶肉丸软弹滑嫩,配上筒子骨汤,以及虾仁、青菜叶、胡萝卜丝,出锅装在白色花边瓷碗中,色泽鲜亮,素艳相宜,我为它取名为“素色皇后”。醋溜土豆丝,切口均匀,根根细长,色泽璀璨,我将之成为“璀璨星辰”。凉拌豆笋,饱满软弹的过水豆笋,切成均匀长条,浇上红椒白蒜芝麻油,辅之白醋、生抽,撒上香菜、花生米,色彩缤纷,香味浓郁,我称之为“富丽山庄”。我拍图发给了东涧草,并附上了名字。东涧草回复得很及时,“食色诱人,尤喜欢你给它们取的名字。”
随后,他发了一张图过来,配上文字,“在宴会上,醉眼朦胧中。”
那张图片是一张宴会上觥筹交错的图片,宴会上的人几乎无一例外被“有技巧”地处理为了半边脸和或半截身子,不过有一个人例外,那人是靠着窗边的一个人,他正靠在沙发上,醉眼迷蒙。那个坐在沙发上的“漏网之鱼”,大概是东涧草醉眼状态下的产物。不过那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我相信那人不是东涧草,气质上不像,另外,发图片的人是东涧草,他应该就是拍照的人,且图片风格符合他一贯看似随意实则谨慎细致的特点。其实,东涧草于我而言,熟悉又陌生。我了解他的喜好,他的习惯,他的思想,但我不知道他是谁,他在哪里,具体指向他个人的一切我都不清楚。我们聊天也从未涉及这些方面,不过,那时我也不想了解他的细节,更不想过多透露自己的生活状态。我称这种状态为“社交沙发”,可以做真实的自己,又不会有心理负担,可自从见过魏玄之后,我的想法开始改变,突然想更多地知道东涧草,知道指向他个人的一切。正当思绪辗转的时候,突然B市火车站的一个画面跳入我的脑海,随之想起照片上的那人便是和魏玄走在一起的其中一人。那人认识魏玄,现在又与东涧草有交集,东涧草曾经出过一些书,也是一个知名学者,与魏玄的研究领域颇为接近,他们的观点又有许多相似之处,按照这么来推论,他们之间不应该只是“见过”这么简单啊?但东涧草几次都避开了魏玄的话题,似乎不感兴趣的样子,为什么呢?我心中一连打了几个问号。正在困惑的时候,东涧草接下来发给我的一句话,让我脸色瞬间发烫起来。“雪君,有点想你了。”
我内心小鹿乱撞,快速关闭了对话框,起身离开笔记本,深吸了一口气,花了好几分钟才平复自己的心情。“没错,一定是东涧草开玩笑说的!”
“这其实就是一句普通的话,就是对朋友间的一种想念,是我想多了!”
进行完心理建设后,我重新回到QQ上,回了东涧草三个大笑脸,并加了一段文字,“作为朋友,我表示担心你的身体,酒宴上,请照顾好你自己。”
东涧草大概是醉了,发了一个“好”字过来 ,后面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符号和文字。我无声地笑了笑,东涧草真得是喝醉了,但愿他第二天没事。以前,东涧草曾跟我吐槽他的生活,每天要面对很多他推都推不掉的应酬,经常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天胃痛得难受,还是得打起精神工作,然后继续应酬,有好几次还住进了医院。那时我对他说,换一种简单的生活不好吗?他回答说,他有一大群人要养着,不能只顾自己。我不禁有些替他难过。第二天早上,我的第一件事便是点开QQ,问候东涧草,是否身体安好?东涧草QQ不在线上,我猜他应该是因为昨日的醉酒还没有起床,也不等他回复了,继续码字。《魂珠》现在已经进入高潮部分,各种疑团、人物、情感纷至沓来,要厘清线条,合乎逻辑、前后照应,构建起这个庞大的叙事框架,非常耗费脑力,我已明显感到有了压力。一直到晚上准备睡觉时,东涧草都没有回复我的消息,我带着对他的牵挂与担心入了眠。就这样过去了三五天,东涧草没有与我联系,他的QQ头像一直灰着。而当我忙完每日安排的工作量,想与东涧草聊天的时候,他都不在线上,心底里陡然升起一种孤单寂寥的感觉。而他那句“我想你了”,却总是驱之不散在我的心头萦绕,脸上时不时有些发烫。我想忘记、不去揣摩他话里的意思,却总是生发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不由得问自己究竟怎么啦?为何大脑不受自己控制了,明明不要去想起,却偏偏跟自己反着来?我为自己的状态很是懊恼。东涧草与我“失联”第六天的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同时出现了东涧草和魏玄,两人时而重叠成为一个人,东涧草有时候成了魏玄,他在讲解西周青铜文化,魏玄则成为了与我QQ聊天的那个人,时而他们又“变换”回来了,我自己在梦里也分不清他们谁是谁了。后来,我梦见东涧草吐了一滩血,倒在了地上,便吓醒了,惊出一身冷汗。我看了下手机,已是凌晨三点。喉咙有些发干,于是起床喝了一杯水。重新躺回床上,想到刚才那个梦境仍有些后怕,于是又爬起来,打开笔记本,点开了东涧草的QQ,鬼使神差地写了一条消息过去,“还好吗?有些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