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漪言闭,山脉之上寂静无声。
良久。
身后,房修元轻声说道:“铃悬于树下,忽而清风过境,铃为风歌,风不解,世人皆谓无情最是如风过,然则,清风何错?”
冯漪闻言,身形微微一颤,低声喃喃道。
“清风何错……”
随即转身面对二人,面容上覆盖的水幕已然消失不见,露出一张颇有书卷气息的脸庞,只是白面之上,泪痕未干。
冯漪朝着房修元深深鞠了一躬。
“吾非君子,本想独善其身,怎奈世道多变,历经千般种种,无奈独行,吾心晦暗蒙尘,沉吟至今,今幸,得君点诲。”
说罢,只见周围水珠消散,山脉之上,虫鸣鸟叫之声顿觉于耳。
见此,一旁的曾仪也长舒了一口气。
房修元看见冯漪如此,连忙躬身还礼。
说道:“昨日之深渊,今日之浅谈,可既往不咎也。”
冯漪闻言,笑道:“倘若他日再会,你我开怀畅饮。哈哈……”
冯漪大笑之声响彻山脉,伴随着他身形的消散,笑声却久久回荡于山间。
————
南方边境。
一处行军营帐之内,立坐着几道人影。
一位小将行色匆匆,冲入大帐。
“启禀大将军,吕充,关旭二位将军在扈口大败敌军,歼敌七万余,其敌将罗阻已向南方溃逃。其余涯山,滁原两路,因其守将顽抗,战事依旧胶着……”
营帐中的主案后,武长存正盯着后边挂着的行军图,听见小将的汇报。
随即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命吕充就地修筑营寨,以防敌军反扑,死守扈口,关旭领兵十万,绕至滁原侧翼,与周邰,蒋尤汇合,攻占滁原。”
“喏!”
小将走后,武长存长叹一声。
这时,营帐中一声女子声音响起。
“父亲,涯山那边不管吗?”
说话之人,真是他的好闺女,武袖。
武长存转身看了一眼武袖,随后又看向帐中另一边,那里坐着几位北境来的少年,
武长存轻叹一声。
心中有些忧愁,自从咱家闺女见到这北境来的女婿,他可以说是一天舒坦日子都没有过。
只是二人不知怎么,从见面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导致女婿王权整天用幽怨的眼神望着武长存,这让他老脸一时间也没有地方搁了。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毕竟是他武长存老来得子,尽管那王家与他家世代交好,还有着些许恩惠,但是对于他闺女袖袖的感情,他也不想多管,一切全凭她自己心意即可。
想到这里,武长存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当初怎么就喝了点酒,这张破嘴管不住,顺口就答应了下来。
“父亲?”
武袖一袭白袍,见到武长存眉头紧锁,于是便轻声呼唤。
“哦,袖袖啊,你刚刚说什么?”
武长存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问道。
没办法,天大地大,女儿最大,只有装傻充愣呗,不然还能怎么办,能混一天是一天,说不定以后还有办法。
武袖一恼,又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刚刚问您,涯山您不管吗?”
武长存闻言,说道:“涯山现在有姜潍,不用管他。”
姜潍是武长存义子,此次战役,已然官拜镇南将军,其领兵打仗的能力,极其出类拔萃,已然是独挡一方的大将。
听见姜潍的名字,武袖眉眼一亮。
“姜大哥在那里吗?那我也要去!”
武长存听闻一愣,喝道:“胡闹!征战沙场是男人干的事,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去干什么?不许去!”
这次武长存没有犹豫,就是不许武袖去涯山,因为那儿是那人呆的地儿。
武袖头一次见到父亲如此认真,于是便撅着嘴,冷哼一声,转身走出帐外。
武长存见此,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如今他的心有些累了,不是打仗打的,是他闺女气的。
这时,坐在一旁的王权起身说道:“武叔叔,您别生气,我去劝一劝袖袖吧。”
武长存抬眼看了一眼王权,说实话,他并不讨厌王权,但是也喜欢不上来。
随即他摆了摆手。
“嗯,你去吧,好好劝劝。”
“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不一会,大帐中就剩他一人瘫坐在藤椅上。
武长存目光呆滞,望着帐顶。
喃喃道:“我可是亲眼见到,李煊那武运朝着涯山去了……”
此时的中军营寨中,一队又一队的军士来来往往的巡逻。
在一处小溪旁,武袖坐在一块石头上,正往溪水里丢着石子,闷闷不语。
王权见此,给身后的陈芫裔和风礼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笑了笑,朝着另一处地方走去。
“袖……姑娘,武叔叔也是为了你好,语气才有些严厉,你不要生气了,那涯山据说山峰万丈,凶险异常,什么蛇虫虎豹颇多,很是危险。”
武袖在岸边捡起一颗石子,丢进溪水之中,溅起浪花阵阵。
突然,武袖转头盯着王权说道:“你喜欢我吗?”
王权一愣,连忙说道:“当然,袖袖姑娘天资卓绝,美貌如花,在下喜欢的紧。”
武袖闻言,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笑了笑,转头望着溪水。
“你我初见,并未相识,你并不了解我,怎得会说喜欢的紧?”
王权哑言,张了张嘴,说道:“你我腹中指婚,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父亲说,待你我二九之时,他便会向武叔叔提亲,成亲以后,到时候袖袖姑娘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说罢,王权望了一眼溪边坐着的那位姑娘,姑娘白袍红甲,发髻高绾,皓白的脖颈若隐若现,这令他有些口舌干燥。
武袖依旧往溪水里丢着石子,不为所动,似乎没有听见刚刚王权所言。
良久,武袖开口说道:“倘若我要偷偷去涯山,你会给父亲通风报信吗?”
王权听闻,犹豫了一下,随即坚声说道:“我陪你去!”
武袖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必了,此去凶险异常,连累了王公子就不好了。”
武袖起身,拍了拍屁股。
“王公子好意,武袖心领了。”
说罢,武袖转身走向某处营寨。
片刻后,中军大营里,马嘶扬蹄,佳人纵马。
武袖回头望了一眼,便策马扬鞭,直奔涯山而去。
王权依旧怔怔的站在原地,良久,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
此时中军主帅营帐之内。
“大将军,您……武袖将军纵马去往涯山了!”
武长存依旧阖目,瘫坐在藤椅上。
“那里有姜潍,无妨。”
“唉,袖袖……你要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