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言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接应点的。
他看到了等候他的鬼魅，揭开面具的那一刻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
夜风吹动着他的发丝，原本如墨般秀发此时却已经渐渐被染成了白色。他失魂似的跪在地上，瞳孔没有一点焦距。
鬼魅蹲下身询问，神色有些担忧。
此次任务是大人第一次出手，为的就是将那些逃出乾清宫的人捕获。本来大启这边，芳琼是安排其他人去的。可不知为何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大人，您是不是看.....”
“我杀了他。”
鬼魅一顿。
陌言玉抬眸，双眼赤红，美眸被血丝布满。
他声音颤抖极了，“我...我杀了他...我杀了阿玄....”
“我...”
陌言玉面色微变，捂着胸口，面色涨红，额头上爆着青筋，他极其难受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鬼魅从震惊中缓过来，连忙抓住陌言玉的胳膊，急忙道：“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疼....”
这一刻，陌言玉的神魂好像彻底归位，他跪趴在地上，胸口宛如被人一刀刀割下一般，疼的他根本就喘不过气来。
萧景玄那苍白的模样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不可置信与伤痛，那个眼神深深刺在他的心尖上。
眼泪簌簌流下，他面色痛苦，蜷缩起来。
语无伦次道：“疼好疼....疼.....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抓住鬼魅的衣袖，以极其卑微的姿态跪趴在地上，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希望。嘴里依旧喊着痛和不是故意的。
鬼魅焦急不停的喊着他的名字，可陌言玉根本就听不进去。
他撕心裂肺的发泄着自己的痛苦与悔恨。
双眼红肿的鬼魅看着他这副失疯的模样，咬了咬牙将他敲晕了过去。
宅院恢复了安静，陌言玉靠在鬼魅的肩上，睫毛上依旧挂在泪珠。
.....
苦涩的药味注入口中，陌言玉微微蹙眉。
伴随着一阵巨咳，鬼魅慌乱的掏出帕子为陌言玉擦去嘴角的汤药。
陌言玉缓缓睁开了眼眸，视线渐渐回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极为陌生的环境。
见他清醒过来，鬼魅喜极而泣的唤了一声大人。
细微的抽噎声，陌言玉听的一清二楚。过了许久，他才艰难开口。
“我昏睡了多长时间....？”
鬼魅擦去眼角的泪水，故作镇定回答道：“两天。明天是十八，国师派人说我们必须在三十号之前赶回霄云宫。”
陌言玉思考了片刻，明白自己此时还没出大启，一个想法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想起身，鬼魅连忙将他搀扶起来。他抓住鬼魅的胳膊，桃眸中泛着希望。
“我想....”
回去看看几个字还没说完，鬼魅仿佛早就猜透了一般，打断了他的话。
“大人，你出不去的。”
“国师听闻您见过主子后，便下令封锁了这里，不准您离开半步。此时门外都是国师的人，大人若想出去恐怕根本就没有机会。”
陌言玉身体微怔，抓着鬼魅的手滑落，眼中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
这几个月来，他的记忆不是没有受损，他之所以如今还能保持清醒，完全是因为鬼魅时刻在自己身边提醒。
如今，他见过萧景玄又当场失控，必定有人会将此事告知给芳琼，而芳琼自然也是对他起了疑心，不然不会命人封锁他的宅院。
陌言玉垂下了脑袋，眼尾红艳，许久开口道：“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待一会儿...”
“一会儿就好...”
鬼魅见他如今这副模样，虽然有些担忧可也不违抗命令，缓缓的退出去。
屋内彻底安静之后，陌言玉觉得干渴的厉害。
他赤着双脚走在地面上，走到桌面面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可当他端起茶杯那一刻，茶杯砰的一声滑落在地上。
伴随着声响，陌言玉睫毛微微颤抖。他扶着桌面，轻呵了一声，似是嘲弄。
走向软塌，右脚正好踩在破碎的茶杯上。碎片嵌入脚底，再抬起脚时在地上留下了血迹。
陌言玉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浑身无力。他蜷缩在软塌之上，目光有些呆滞，整个人处于神游状态。
脚上的鲜血还在流着，晕染在软塌上，宛如一幅血画。
屋内安静极了，陌言玉将头颅埋进臂膀当中，浑身发抖。
许久，他好像感觉到有人轻轻抚摸着自己。他错愕的扬起脑袋，眼神涣散，眼角依旧挂着泪水。
他看着眼前之“人”，突然笑了，眼底尽是温柔。
.........
而另一边，经过及时的救治，萧景玄算是暂时脱离了危险。昏迷三日之后才幽幽转醒。
太皇太后闻言后欣喜之余又有些担忧。生怕他想不开再做什么傻事。
果不其然，萧景玄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陌言玉。
众人相视了一眼，都不敢应答。
即便他们不说，萧景玄也知晓了答案。他并没有如太皇太后所想一般大哭大闹，反而是异常的冷静。
可是他越是这样，太皇太后越担忧。她看如此憔悴的孙儿，心中揪的不行。
她说了许多话，像以前哄幼年生病的萧景玄一样专门讲述着趣事。
萧景玄一边吃着粥，一边听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坊间小事，偶尔配合笑一笑，可还是不愿意与她交谈。
走出乾清宫之后，太皇太后止住了脚步。她转身看着乾清宫的宫门，眼眶逐渐湿润。
囔囔道：“你说，两个孩子明明以前还好好的，为何变成了如今这副局面....”
饶是能言善辩的宋嬷嬷被此话问的一愣，不知如何开口。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两鬓的白发似乎又多了许多。她抹了抹眼角，自言自语道：“罢了罢了.....有缘而无份，伤人伤己。也权当是孽缘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