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变成一缕白色龙形微光，就那样飘着。
对面一墙之隔是凝尘待的地方，我后面就是那个白衣服的另一个“我”。
看着龙华微弱的闪光，我莫名心疼的不得了，只想让他好好的。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你想救他么？”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是那个一直闭眼睛的白衣女人，她在说话。
我面向她，“你能救他？”
“我不能，但你可以，你知道自己是谁么？龙华他是被抛弃的存在，只有一样东西能够救他，那就是我，也是你！”
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能救，我也能？
“只是要救他，就要付出一些东西，你愿意么？”
我点头，“无所谓什么东西，我都愿意，我不想身边重要的人再次离我而去……”
她没有回答我。
可她雕像一样的身躯，嘴角却向上勾起，如同在笑。
她化成烟尘消散了，却留下一团化成实质的白色光团。
“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或许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声叹息。
我把那白色光芒捧在手里，再看看龙华，随即把龙华微弱的光芒放在手中的白色光团上。
隐约间，我看到那光团上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像是字纹，可仔细去看，却又看不清楚了。
龙华没有意识的吞噬着白色光团，直到不知道多久，龙华和那团白光融成一体。
他终于醒了过来，化为人形，穿着一身白衣，头发成了白色，柔顺的垂在身后，就连眼瞳也化成了白色。
他额心染着一抹活着的金纹，仿佛是什么印记。
他好像长高了一点，看到我的时候把我抱在怀里，抱的很紧，“差一点，我就又要离开你了……”
我也回抱住他，心里才觉得有几分安心。
凝尘的身影突然出现，她沉默的看着我们俩拥抱，视线落在龙华额心的金纹上。
凝尘的金印太过厉害，差点把龙华打的魂飞魄散！
我护在龙华面前，“如果要动手，先冲我来！”
我一直觉得凝尘对龙华有恶意，此刻这感觉达到顶峰！
凝尘却只是抬起右手，手上出现一块漆黑令牌，“如今你没有护身的，这灵牌给你，日后若这小子无法保护你，你也有个傍身的。”
我恼怒的瞪着她，不想要。
那令牌却飞到我手里，上面写着“七杀”二字，“我要继续沉睡了，下次醒来就是你要死的时候，所以保护好自己，别再让人伤害，还要唤醒我替你报仇了。”
她说着，身形消散。
我大口喘息，猛的睁开眼睛，刚才仿佛窒息一样的感觉，让我下意识大口大口呼吸。
却被难闻的空气呛得一咳嗽。
云英见我醒了，小心翼翼问我，“先生，您没事儿吧？”
杨大神和沈二神也神色担忧的看着我。
我又咳嗽两声，只觉得五脏六腑也痛，四肢百骸也痛。
等我缓过来咳嗽以后，这才看着周围的环境，“我没事儿，这是哪儿啊？”
云英见我神态自然，这才松了口气，“圆眼睛，是小陈啊，这是地宫，你感觉怎么样？”
杨大神和沈二神也松了口气，放松下来，显然他们之前很紧张。
我问云英，“什么圆眼睛？”
原来我和凝尘附身的时候区别很大，我自己的时候，是眼睛圆圆的，五官显得笑眯眯的。
但凝尘用我身体的时候，五官会有微弱的不同，例如眼睛会变得狭长，显得冰冷无情，整体五官也带着锐利锋芒。
杨大神和云英他俩讲了之前的事，我津津有味儿的听着凝尘用我身体干的事儿。
没想到她这么简单就处理掉了恶鬼。
但我知道，能这么容易处理掉恶鬼，不过是因为她比恶鬼更可怕！
没一会儿章岳穿新衣服一样，穿着一个干尸回来了，手里还拉着三个僵尸，“你们看哪个顺眼？这都是我挑的最好看的尸体了，给我提个意见。”
我以为他用动物身体就是想放个风，哪知道他丧心病狂到人的尸体也要！
这尸体身上带着奇怪的味道，很有可能以前是用药物特殊制作过的尸体，才能够长期保存，变成粽子。
而今时间太久了，药味儿变了，加上地宫不通气，被悟出来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就像家里的老肉放在空气里，生了霉菌，又被捂着，混着变异的药味儿，说不出来的难闻。
我呕了一声，实在受不了，“章岳你快把他们拿开，在外面还算了，通风好，在这里你顶着尸体跟我们一起走，空气不畅，又这么大味儿，那不是膈应人么？”
章岳脸色一耷拉，兴致盎然变成了无奈，“好吧好吧，你既然不喜欢，那我就不要了。”
他把尸体拖走，可那粽子肢体还在挣扎，看到我们就对着我们使劲的想要爬过来。
杨大神道，“如果可以，麻烦解决掉他们！”
等章岳再飘回来的时候，已经干净利索了，他看到龙华站在我身边，撇了撇嘴，“我累了，先回去休息。”
说着化成一缕流光进了我的镯子里。
因为我刚才是突然晕过去的，所以这会儿虽然还挺精神，他们也还是要求我多休息一会儿。
用酒精灯煮了点儿热水喝，虽然外面温度比较均衡，可这地道里却有潮气。
正在我们讨论让仙家先去探探路的时候，忽然看到两只狐仙，其中一个还是熟人。
赵奎家堂口跑堂仙儿胡十七。
胡十七见到我们大喜，“终于找到你们了，我家弟马困在地宫走三天了，也没出去，正愁呢。”
我们一听赶紧让胡十七和他同伴带路，这路上机关委实不少，加上大家多多少少都带了伤，走的也就慢。
地宫中分不清黑夜白天，我们在一个分叉地方的时候，胡十七正要带着我们往左边走，陈曳却拦住了我。
“小乖乖，这里右边才是生路，你看左边地面上那个骷髅标记，而且阴风阵阵，只怕那里就是陪葬坑了。”
我就问胡十七，“十七仙家，刚才忘记问了，你父亲胡青玄他怎么样了？他进来前被伤到了，我们还挺惦记的。”
胡十七一愣，随即笑道，“我父亲还好，一直在休息，我们弟马没让他劳累。”
我“哦”了一声，“可是胡青玄不是你祖宗么？把你送到胡月手下就没再来了呀。”
胡十七脸色一变，随即笑道，“贵客果然是贵客，我家将军说不能让贵客打扰他做事。所以我们得拖您半个时辰，以免您过去扫了将军的兴致。”
他说着已经变成原来样子，是一位穿着将军袍的人，不仅他，他的同伴也一样打扮。
他说的将军肯定是这陵墓的主人正德皇帝。
历史记载，正德皇帝给自己封为将军，且率领军队出征，耽于享乐，于豹房中养了许多美女义子，并以为家。
所以他的陪葬称他为将军。
赵奎肯定在这地宫里，不然这两个假货怎么会知道胡十七的样子？
我们后退一步，“你们将军是想杀赵奎他们吧。”
假扮胡十七那人道，“将军说不可让贵客知道具体的，不过却也说了，除了贵客，擅闯地宫者，格杀勿论！”
我抿了抿嘴唇，云英把我往身后塞，“小陈你别动，我们来对付他们。”
杨大神已经仙家上身，拿着武王鞭冲了过去。
那两个人几下被打回原形，原来是正德皇帝豹房中曾经豢养的猛兽。
他们是用的幻术才让我们以为他们是人。
而且因为地宫太过昏暗，看不清楚，一些细节我们也没注意。
这会儿两只猛兽呲牙跑掉了。
我看着地面上的两个标记，问龙华，“你怎么看这个陷阱？”
龙华一直扶着我，他如今还没彻底吸收那股力量，可也比之前强上不少，身姿笔挺，容光焕发。
他看了看上面的图标，“没事，这是个反向阵法，估计是他真的不想伤害你，只是带着你七拐八绕而已。”
至于不想伤害我的原因，自然是，我答应他的封禅了。
即便为了封禅，他也得留着我。
“莽飞龙，要不你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赵奎他们的位置。”
莽飞龙闻言化成一道残影跑进了地宫通道。
他们是灵体，机关用处不大，但正德皇帝显然会我们不知道的，也要格外小心。
结果我们在陈曳的带领下走了半天，莽飞龙也没回来。
因为那假货说的半个时辰，我们就着急了，万一正德皇帝真的在一个小时内弄死赵奎，那我们去晚了就只能给他们收尸了。
“龙华，你能不能带我们尽快找到他们？”
龙华沉吟了一下，拿出他在艮门得到的东珠，“可以试试。”
他闭着眼睛，就见身上白光浮现，而后他手中捏着的东珠也发出一阵莹莹光芒。
“有巽门的感应，咱们可以转换过去。”
他说着，手中东珠一转，飘在半空中，我们四个人赶紧互相拉扯住。
龙华拉着我的手，眼前光芒一闪，就是一块被封起来的石门。
“赵奎他们就在石门后。”
我看着石门，“这里面是巽门空间？”
龙华摇头，“不是，巽门已经破开了，化成了一道门，确切说，我们才算在巽门中。”
这个石门却没有机关，上面一颗东珠闪烁着光芒。
龙华上前把那东珠扣下来，“等一下就好了。”
东珠被扣下来后，那石门化成尘土堆积在地面上。
而石门内部有燃烧着的油灯，里面有说话声和喘气声。
杨大神仙家上身，先进去了。
我们三个紧随其后，进去就看到赵奎已经躺在地上昏迷了。
而他身边狼瘸子脸色苍白的捂着仅剩的断臂靠在一头狼身上。
另一头狼却已经僵硬了。
杨方正在给他缝针，“你忍忍，只要忍过去了，这条命还是能保住的。”
狼瘸子闷哼出声，冷汗哗啦啦落下，混着血与泪。
“就算救不回来了也没关系，我陪着我兄弟在这里长眠。”
他们仨这么惨，我们赶紧过去帮忙。
云英包里还有绷带，“这是怎么搞的？我有绷带，你们先用。”
还活着的狼听到声音面露凶色，看到是我们才呜咽了一声低着头安静趴着，眼泪哗啦啦的流。
杨方接过绷带给狼瘸子缠上手臂断口，“你们竟然找过来了，那僵尸王没难为你们？”
杨大神和沈二神已经去看赵奎的状况了。
我缓缓坐到死去的狼身边，看着它再也不能动弹，有些惆怅。
杨方给杨大神解释，“小赵没事，就是刚才精力透支，让他睡一会儿就好了。”
沈二神把实阳果拿出来给杨方，“这果子你们一人一个，兴许能恢复一些。”
杨方接过果子仔细看了看，“这是传说中三百年结一次的纯阳果？我以为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这长白山我走了多少来回，也没见过，你在哪里发现的？”
沈二神回头看我，“是陈先生带我们找到的。”
我估计是凝尘带他们去摘的，如果没这果子，他们恐怕没法活蹦乱跳的进来。
赵奎脸如金纸，杨大神把果子捏碎给他喂了一个。
杨方有些感叹，喂狼瘸子吃了一个，又问我们都吃了么，杨大神他们都表示自己吃了。
只有我也不知道凝尘吃没吃，反正我因为怀疑清野没吃。
沈二神催促他，“你快吃，恢复一下，咱们交换一下情报，好赶紧找路出去。恶鬼已经除了，咱们只要出了地宫就可以离开了。”
狼瘸子失血过多，即便杨方有药，也没法给他立即止血，只能用银针给他封住穴位。
再一个，杨方是鬼医，治灵体的手法不错，治疗人的可就不太行了。
赵奎迟迟不醒，我们有些着急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机关的声音响起来，清野带着不知道多少人从另一道门走了进来。
他身后的人押着莽飞龙。
“真是没想到，我费心派人阻拦贵客，却还是没拦住。”
他原本还笑吟吟的说话，视线忽然落在云英身上变了脸，“你竟然把他唤醒了？”
云英愣了一下，回忆起来，或许清野说的是山神。
当时云英为了和极恶鬼打斗，竟然真的凭一口气唤醒了山神的灵，只是山神终归太弱了，不过一刻钟就消散了。
只在云英手腕上留下一块碧绿色的枝丫痕迹。
云英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清野却带着惆怅般道，“他消散了也好……”
随即视线看向我，“贵客，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么？”
我微笑，“当然记得，你要讨封么，只不过，我未必有封禅你的资格。”
清野闻言神色冷了，他以为我反悔了，“你什么意思，天雷作证，你如果反悔，要被天雷诛杀的！”
我耸耸肩摊手，“我没有资格封禅你啊，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费尽心思把恶鬼困住，又扰乱长白山，不断引人进来，山神大人又想做什么？”
“哦不对，或许你如今既不是山神，也不是皇帝了，你如今只能算是个活尸吧。”
他闻言恼羞成怒，“你骗……我？”
他茫然了，就在发怒的一瞬间，龙华挡在我身前，他看到龙华额心的金纹，忽然间欣喜若狂，“你竟然把神格给他了？既然如此，那就由你来给我封禅！”
“这样我就还是这长白山的山神！”
长白山神？
我笑了，“我更想知道，你为何落到了这个地步！”
清野哈哈大笑，“我为何落到这个地步？你会不知道？曾经的神明，却陨落这个世界。都怪那些背叛你的家伙，他们害得这个世界因为没有神明的供养而灵气溃散！”
他拍着自己的胸口，“我生来就是山神啊，却因为灵气尽失而元神衰弱，不得不陷入沉睡。我不甘心，后来我就想啊，人间帝皇还有龙气，我只要拿过来，就可以让长白山灵气恢复，大家还能好好的。”
“可是你知道吗，这龙气也因为没有龙祖的蕴养而渐渐消散。每个朝代只能靠辛苦积攒的国运和大气运维持，一旦气运消散，他们的国家就如大厦倾颓。”
“如今人间不仅连一条真龙都没有了，甚至连龙族也消失了。你看，现在存在的只有蛟龙，还是低等种类化生的，可悲可叹啊。我在长白山建立地宫，结果也只能靠自身蕴养阴气来维持整座山的运行。”
“长白山再也不负曾经的仙山之名，最可怕的是，我回来了，却丧失了和元神融合的可能，只能作为一个活尸行走在这山中，你说，这多么的不公平！”
他的话语听来平静，嘲笑，可却也有不甘和愤懑。
“那你也不该害了这数不尽的动物，他们是你的子民，你该做的是给他们带来生存和做值得信仰的慈悲神明，而不是将他们囚禁在这地宫之中。”
清野身后的甬道中，无数失去灵魂的走尸在看着我们。
它们被这地宫的阴气转化，成为了行尸走肉，它们曾经的神明把他们变成了另一种不该存在于人间的物种。
“你生而为山神，应该福泽长白山众生，他们朝拜你，是为你的慈悲，而不是让你残忍的将他们变得如此。”
就连凝尘也护着自己管辖无间地狱中的恶鬼，我明白凝尘，她可以亲手杀掉那些恶鬼，却不能容忍他们作恶和被他人伤害。
即便他们罪孽深重，却也活在她的羽翼之下。
可清野却将自己的子民变得如此，他已经不能成为慈悲柔和的山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