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极无聊，我总是睡着的，没人管我，我便一直沉睡不醒，但最近我睡觉的地方来了个大虫挺讨厌的。
我嫌他进进出出的烦人，就用锁链把他锁住了，结果刚才他又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跑出去了，被我用锁链拉回来。
拉回来的时候这家伙还在喊什么“地藏菩萨本愿经”，这次我加固了一层锁链，把他四肢都锁起来，就连腰上也缠着，就不信他这次还跑的出去。
本来想翻个身继续睡，谁知道有熟悉的气息传进来，还有香灰混着阴血的味道传进来，看开熟人不止一个。
既然如此，那就出去看看吧，只不过外面没有阳光，反而阴气阵阵缠绕不休，令人心生不喜。
莽飞霜正扶着我担忧的问，“丫头，你没事吧。”
我推开她，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哎哟，还真是有意思呢，在人间搞这么大的场景，无间地狱的十恶鬼中无疆和杨辉竟然都出现在此地了。
只不过因为人间地府制度不同，他们俩也要被削弱力量，如今只有十分之一的能力，人间也不是没有制裁他的存在。
何至于把白起都给叫出来，知道的是他们俩有恩怨，不知道的还以为地府都堕落的什么玩意儿都能跑出来，他们不得不亲自来抓了。
不过一个大白耗子一个小黑蛇带着一群小崽子，还这么吃力，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小黑蛇已经是目前人界守护的天花板了吧。
莽飞霜的声音传来，“您……醒了？”
我抱胸侧头看她，“阴血的效用短暂削弱了封印，所以我出来了。不过上次我就想说，霜霜，你这皮相太老了，不好看。”
莽飞霜低头拒绝回答。
我叹息一声，把陈曳的锁链加强了一下，他脸上的神情顿时舒展许多。
所有地府清风烟魂在人间都有能力削弱，毕竟地府才是他们的归宿。
柳天意和胡青玄看到我的举动都忙里抽闲往我这里看过来，胡青玄仿佛知道什么，柳天意却眉头紧锁，显然很想问问我到底是个什么邪门玩意儿。
但管他们怎么想呢？我就出来放放风，他们想什么与我何干？
走到白起身边，“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也会来人间，我还以为拒绝投胎的你，永远不会再来了。”
白起看到我犹豫了一下，想要动作，我摆手，“上次见面还是两千多年前呢。”
白起犹豫了一下，补充，“也是我们唯一一次见面。”
此后我们在各自惩罚的地狱中受刑，当然，他还要负责惩罚其他犯人，而我则是不分时候的睡觉。
竟也没想到，我如今反而投胎了，他还不放过自己。
“你打算怎么办呢？”
无疆第三次攻击已经落下，杨辉重伤，这次如果能顶下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如果顶不下来……
自然就是魂飞魄散。
我问无疆，“你觉得他能活下来么？”
白起侧目，“既然能入无间地狱，那怎么可能就这么魂飞魄散？”
下一刻，杨辉躲开身躯，寸光之间他出手如电对着无疆肩膀一拍直接原地消失。
与之前两次老老实实挨打相比，他这次不仅没挨打，还反击回去。
杨辉受了两次重攻击，阴气溃散，就连魂体都若隐若现，谁能料到他竟然削弱对方的防备心偷袭呢？
我们一起在无间地狱的时候，杨辉就总是伪装成老实人的模样，但他的智慧是我们十一人中拔尖的那一个。
只要他开始用脑子，哪怕实力最弱，可别人也斗不过他。
无间地狱的地盘，他总是占据更大的，还是其他恶鬼心甘情愿送给他的。
所以十恶鬼中约摸没人防备他，导致无疆被他偷袭。
我敢说，他偷袭了无疆一定是最后，而在此之前，他或许还挑拨了无疆袭击过别的恶鬼。
毕竟无疆才排名第七，在他之前还有血杀鬼和极恶鬼这种以纯恶杀戮为乐的。
不过陈凝脑子里没什么相关大规模人类死伤信息，应该是没有出大问题。
就算无疆，张新华提供的信息里，附近也只有几个鳏寡孤独的人不见了，但无亲无故，没人在意。
杨辉在我身后出现，兴奋道，“老大，您看我如今有资格追随你了么？”
我撇撇嘴，不想搭理他，这家伙的脑子总是很奇怪，他能规划出很多奇奇怪怪的计划，和我是两种人。
嗯，我喜欢动手。
他喜欢动脑子。
“老大老大，您看看我，我是不是有资格跟着您了？”
这家伙还是那么烦，就因为他这样简单且直白的话，总让人忽略他的智慧，而以为他没脑子。
当然这也是人类的缺点，变成鬼也改不掉，反而被已经忽略掉的无武力值家伙黑吃黑。
“再吵……吃掉你……”
杨辉沉默了片刻，随即嘿嘿笑起来，像是某种变态实现了自己某种想法后的激动。
“嘭”一声爆炸，是无疆身上传来的。
无疆肩膀被贴上的是陈凝之前画好后无意识粘上阴血的符咒，极有可能是受伤后出来的第一滴血。
陈凝本就是元阴之身，天葵时候，自然就化为纯阴体，这血在第一天效用极大。
可惜她是子时之前来的天葵，如今已经过了子时，就算是第二天了，效用也大打折扣了。
如果到了白天再被太阳一晒更是削弱。
幸好她初时是亥时，冲阴不见天光而是见的月蟾，月蟾为阴，对她的阴血还有加强。
如果她是白天天葵临身，见了天光效用直接减半。
过了子夜后基本就没什么用了。
故而利用好女子的天葵也对于破阴驱邪有很大的效用。
不过因为女子生辰影响也很大，还有体质影响，收集也受天时地利影响，还要最新鲜的，过了三日效果约等于无，所以还不如收集其他东西。
例如黑狗血唯一要求要纯黑狗，公母就看主事之人是否因为法门需要特别注意了。
有的人修的法门，黑狗血要挑公母，男人用母狗血，女人用公狗血。
但这种极少罢了。
不过我是不能用的，怎么说呢，狗在地府是有职位的，算起来还是同事，不论吃过狗肉还是用过黑狗血都会有记录，见到面多尴尬？
地府中有一种刑罚就是，被群狗分食。
凡是吃过狗肉虐杀狗或者小动物的，刑罚里一定有被群狗分食的刑罚。
所以陈曳告诉陈凝的第一条清风堂规矩就是，不得食狗肉！
再就是常用公鸡血，公鸡最好是两年以上的公鸡，因为阳气重，而且特殊的做法还要黑尾公鸡，不过就看情况了，影响不大也就不需要特别注意。
这种主要是针对孤魂野鬼或者横死鬼找替身，野鬼索命的。
以修道为主。
还有一些野法门，什么叫野法门，就是流传下来师门已经不明，但是传承的东西确实有用有效，却不被正统承认的。
也有叫野狐禅、野门子、偏门的，就跟野仙、野堂口这种一样的，不被正统承认或者所知道的。
当然一般是蔑称。
无疆被符咒炸飞了肩膀，气极反笑，“好啊你，我今天非杀了你！”
杨辉在我背后得意的嘻嘻笑，笑的人心里发慌，我直接让开。
地府十恶鬼，除了杨辉当初每天想着怎么研究无间地狱结构、组成、人员之类的，摸到过我的住处，其他恶鬼没见过我，所以我认识无疆无疆不认识我。
他看到我也没有反应。
白起拦住无疆，“你已经完成了刚才说的，现在该我们俩了！”
无疆怒极反笑，但也知道，再追着杨辉也逃不了，而且被算计了两次难保不会再被伤一次。
他和白起实力相差无几，到了人间一样也都被削弱，但他如今有伤已经处于劣势，再被伤一次只能等白起让他魂飞魄散了。
于是冷笑一声，“好，杨辉算你运气好，逃过一劫。白起，多年恩怨，今天我们就了结了吧。”
怎么说呢，无疆武力值确实很高，可以排进前三了，可惜他继承了白起的实力，却没继承白起的脑子。
这就是恶念成型的坏处了吧。
实力与脑子不符，被坑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们从无间跑出来的时候，是不是无疆主力？”我问杨辉，却已经确认十之八九。
杨辉点头，“他的阴兵可好使……老……老大……你不会想……”
什么都没想，我投胎十八年，无间地狱没人守着，还有杨辉这么个玩意儿，他们跑出来太正常了。
无疆和白起周身的阴气一圈一圈荡开，如果出了范围，对附近普通人身体会有影响。
我冲杨辉抬下巴，“就这么看着？”
杨辉赶紧发动了自己的能力，一瞬间我们所有范围内的人都进入了杨辉的独立空间。
范围大概是十里，再加上梦境加持，范围可以无限延伸，那无疆和白起打的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也无所谓。
反正也影响不到外面。
白起和无疆各自拿出武器，身形升到半空，而后化成两道光线打斗起来。
无疆的阴兵白起也能控制，两个人之间没什么区分，所以最后选择了最原本的面对面打斗。
什么斗法，什么降鬼，还是拼肉体才最爽。
两个人眨眼间交战数百次，肉眼根本无法捕捉。
柳天意和胡青玄也过来围观，加上杨大神两口子，张艺华两口子，莽天蛟和莽飞霜。
陈曳已经收了锁链，昏昏沉沉被莽天蛟扶着，显然已经强弩之末了。
白起已经将所有阴兵化掉了，一时间大家都松了口气。
打了这么久都脱力了，两家大神都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就连李大神后来也请了仙家上身，女人体力不行，仙家离开后，她和张艺华此刻都靠着老公，如同一摊肉泥般没有力气。
柳天意偷偷看我，眼中都是忌惮，显然在考虑我到底是什么人。
倒是胡青玄没心没肺的并不关心。
反正他们赢了就好。
片刻后，半空中仿佛两道窜天猴窜来窜去的白起和无疆也分出了胜负。
两鬼落在地上，白起还站着，红衣上却破破烂烂带着许多窟窿，脸上的面具中间一道裂痕，随后缓缓裂开掉在了地上。
无疆半跪在地上，低着头，黑发遮住了他的脸，他却大笑着，“来啊白起，彻底抹除我的存在，这样我这个证据就可以消失了，没人能知道你曾经犯的过错了！”
白起脸色苍白，身形晃动了两下站稳，显然他也受伤了，却摇头退后两步，低着头看无疆，“我的罪孽刻在历史上，也撰写在史书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无时无刻不在鞭挞着我。没人能为自己犯下的罪过开脱，不论是什么人，都要为自己的罪过赎罪。”
他忽然看向我，“就算这个人丰功伟业，开创天地，为众生开创生存的环境，可犯了错，也要赎罪，也在赎罪！即便他是传说中的神也会在地狱中为过错赎罪，这世间就没有一个人能逃脱罪业！”
“我怀疑你在意有所指啊！”我含笑看着白起，“那这岂不是说每个狱守鬼差都是戴罪立功了么？”
他点头，“难道不是如此么？”
好吧好吧，我本来就是恶鬼，也不在意这些。
他却突然又开口了，“无疆，有资格处置你的不是我，而是你的狱守。”
我无奈走到无疆身边蹲下，把手放在他额头。
“告诉我无疆，你有什么愿望么？”
我蹲下比他矮多了，他低头看了看我，随即看着天空，这天空虽然是梦境，可和外面一般模样。
他有些艳羡的笑了，“我希望有朝一日，我不是生来罪人，承担他人的恶，我希望我可以纯洁无瑕的站在月光下去享受我的人生，不论是人也好鬼也罢，我想承担自己的生，而非他人的死……”
他的身躯本就破败不堪，随着每一个字出口，越发透明起来，他身上的气息从头顶汇聚到我手上，而后源源不断进入我的身躯，直至他的愿望说完，他对着我释然一笑。
“也许我没资格祈求，但希望终有一日，我身上不再背负罪业。”
话落他释然一笑，阴气怨气被我吞噬，他的身形彻底消散，只剩下一粒白色光点。
我用指尖托着这种子一样的光点站起，对着白起，“这是你心中愧疚的种子。”
他看着却沉默不语。
“把它收起来吧，他源于你，却想不明白，他就是你，而不是你承担罪恶的容器。他是你的愧疚化成的另一个你，可惜脑子不好使，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你的执拗不懂变通，白瞎活了这么久，只会钻牛角尖儿！”
我指尖戳到白起胸口，那白色的种子顺着他的胸口进入他的心脏。
不论对错，不论起因结果，每个人都要面对自己的过去。
白起能够直面过去犯下的错，可无疆却不能承认。
他是另一个白起，却不承认自己的罪过，欺骗自己是白起手下亡魂的怨气。
因果有命，那些亡魂已经遗忘怨恨不知投胎多少世了，他却还在折磨自己。
白起当初下地府后，跪在刑罚殿承受那些手下亡魂的罪业惩罚，怨恨不休，不入轮回。
整整四百年，白起才站起来送走最后一个亡魂。
所有因果都会有业报。
人间的不公平事，地府都会给你找回来。
还你一个公平！
只是……
手中的罪业，你又能否还得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