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课程结束,下午,王继东骑着摩托车,赶往钱塘百货。他手里还剩一些布票。趁着时间还早,他准备前往钱塘百货,购买一些窗帘。钱塘百货起始于本世纪六十年代,开业到现在,也有快20年的历史了。买完了窗帘后,王继东从百货大楼内走出来。黄昏将近,他本想直接返回学校,去图书馆学习。腿跨上摩托车那一刻,王继东总忽然觉得,好像还有一件事没办。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里距离老班长秦明家并不远。一想起老班长秦明,王继东心中久久不能释怀。王继东下乡回来没多久,便去参军了。当时,他的班长便是秦明。两人同为钱塘人,又是战友,相处下来后,便成了过命的交情。后来,大越国自卫反击战爆发,王继东所在的部队接到调令,前往大越国边境,参与作战。保家卫国是一个军人的荣誉。尤其是在70年代末那个尚武的年代,像王继东这种新兵蛋子,做梦都想真刀真枪地和敌人干一仗。可直到王继东上了战场的时候,才知道战争有残酷。在战争当中,每时每刻都有人牺牲,一个不注意,人就彻底不在了。在生与死当中,他和战友们结下了过命的交情。当时的王继东,虽然也怕死,但只要战友遇到危险,他就会跳出来,为自己的战友挡子弹。那是一种身为战友的本能。不光是他,部队里的许多战友都能做到这一点,包括班长老秦。王继东记得,那时一个午后,他们排和往常一样,在大越国的稻田里扫雷。而就在这时,无数枚迫击炮炮弹落到稻田里。当时,一枚炮弹呼啸着,在王继东的身边落地。炮弹插在水田里,下一秒就会爆炸。当时,一旁老班长秦明想都没想,便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压住了王继东的身体。炮弹应声而响,老班长的一双腿直接不见了。老班长退伍后,在钱塘的大街上弄了一个自行车摊位,专门给路人修理自行车。那时,王继东经常去找老班长下棋。两人弄一壶茶,一块木头棋盘,一下就是一个下午。后来,老班长年纪大了,不能修自行车以后,王继东为了报恩,开始给老班长养老。再后来,老班长去世后,把他的那栋二层小楼给了王继东。2015年的时候,老班长的那栋二层小楼拆迁,分给王继东好几套房子。老班长的儿女找王继东闹了好多天,非要从王继东手里夺回那栋房子。只可惜,王继东手里有老班长的遗嘱,是受法律保护的。不管老班长的儿女如何闹,都夺不走老班长的房产。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王继东骑着摩托车,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老班长的家门口。他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忽然间犹豫了。王继东这一次过来,是要阻止老班长回部队复员的,万一让他劝说成功了,老班长的命运也会随之改变。他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班长有他自己的人生要走,我没必要干涉!而且,只要我不去参军,老班长就不会为了护着我,而被炸断双腿了吧?”
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王继东摇了摇头,踹着了摩托车。嗡嗡嗡!摩托车发出一阵阵轰鸣声。就在王继东要松开离合,离开的时候,二楼的窗户忽然间开了。窗户里站着一个人,朝着外面张望:“那小子,你找谁?”
王继东微微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再一次看到老班长,王继东不争气地流泪了。眼前这个男人,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帮他挡过炮弹的男人,他们之间的交情,是过命的交情。“一个大小伙子,哭什么?我最烦你们这种爱哭的男人。”
秦明看到王继东整个人泪眼朦胧的,气的直跺脚。他气冲冲地从楼上跑下来,手里面还拿着一个手帕。秦明将手帕递给王继东,怒其不争地吼道:“你一个大男人,遇到什么解不开的心结了?还非得哭一场,能不能男人一点?”
“我……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件伤心事,有些难过。”
王继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现在的他,才刚刚认识秦明。他也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再一次见到了老班长,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啊!“身为男人,你就得扛,哪怕是打碎了牙齿,也得往肚子里咽,这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
秦明看着眼前这个青年人,总是忍不住教育他。他对陌生人没这么多话。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了,偏偏对眼前这个年轻人话多起来。“知道了,老班长。”
王继东处于再次遇见老班长的感伤之中,不自觉地就说漏了嘴。“你叫谁老班长呢?你认识我?”
“不认识。”
王继东这才发现,自己竟说漏了嘴。“那你怎么知道我是班长?”
秦明的火眼金睛盯着王继东,仿佛想将他看穿。之前,他眼见着王继东鬼鬼祟祟地朝着自家院子里看,本就有些怀疑。现如今,秦明见王继东叫他老班长,这更让他怀疑了。“我看你站姿笔挺,断定你当过兵,又见你年纪有点大了,猜测您在军中呆的年头一定挺长的,能在军中呆满五年以上的人,最差也能混个班长。”
“年轻人,你挺聪明的嘛!不过,你这话糊弄糊弄普通人还行,想要糊弄我老秦,你还差点火候,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秦明在军中当了多年班长,看人很准。他本能地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一定和他,亦或是他的家里人有一些交集,绝不是陌生人那么简单。“真没怎么。”
王继东道。“不可能。”
秦明运用他的多年的审问手段,对着王继东一顿问。问到最后,他却什么也没问出来,这让他微微有些崩溃。而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子,也从楼上走了下来:“老秦,你有毛病吧?是不是职业病又犯了?你在这审问犯人呢?”
秦明这才发现,自己的做法的确有些失常了。“哎呀,小伙子,实在对不住,刚才,我职业病给犯了。”
他看了王继东一眼,见对方也不像坏人,于是忍不住说道:“天色挺晚的了,你要没啥事的话,到我家吃顿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