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是和佣人开另外一辆车过来的,不想跟这兔崽子挤。
不过她手上还拿着弟弟的东西,正想直接丢到床架下面。
却在这个时候,袋子里的手机响了。
“喂,程严青,接不接?”
程晓不耐烦的问一句,要是想接她还得站在这里给他拿一会儿。
可程严青却少见地无动于衷,目不斜视,也没有吱声。
他这两天的状态总是反复,一会儿跌到谷底,一会儿又没事人似的。
程晓都怀疑这手脚好了是不是得带弟弟去看下脑子,神神叨叨的。
“不接我挂了哦?”
她又问了一句,结果程严青完全不理她,又独自emo起来。
反正也不会是时菁菁,这破手机不用也罢。
“……”
程晓狐疑地看了看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都想上去给他一拳,忍不住嘟嚷。
“至于嘛,一个女人而……”
可她话还没说完,正前方不远处的大门口处,很尖锐地响起一个轮胎高速摩擦的动静。
“嗡嗡嗡!”
几乎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一辆银色的车子猛地从门口冲进来。
失控了那般,径直朝他们撞了过来。
“砰”一声巨响,医院大楼里的人惊惶地跑出来,一看到出事故了,立刻大喊。
“医生,医生!门口有车祸,有伤员!”
一时间,现场乱作一团。
“嘶嘶嘶……”
车子的油箱漏了,正在危险地往外溢出汽油。
被撞翻在车底盘上的程严青,晕眩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恢复一点视野。
移动床的固定支架全部崩开了,但幸好被撞之前他就已经被固定好,床架吸收了部分冲击力,又在侧翻的瞬间,挡住了致命的撞击。
他人被卡在床架和门之间的狭窄缝隙里,而直面撞击的那一面,直接凹陷进来一大块。
这是要人命的撞法,那辆肇事车辆的车头也烂掉了,可车子还能发动,竟是一个急退,撞完立刻跑了。
“喂!”
医院的保安拦截不及,临时放下的护栏还被撞断了一根。
“咳!”
程严青只觉得浑身哪儿哪儿都疼,可逐渐清晰的视野里,却是看到了一抹鲜红。
他整个人在这一刹那如掉冰窟,寒意渗进了血液里。
“姐……姐!”
用尽浑身力气吼了一声,他顾不得还有一只手打着石膏,反而用这石膏猛击卡住他的车门,急躁地想要爬过去。
没有上车的程晓没有被实质性撞到,但她被冲击波震到了后面的花坛上,似乎肚子刚好磕在边沿,下身慢慢渗出了血液。
这血流得像水一般,越来越多。
“天啊,是孕妇,动作快点!”
冲出来的医生和护士手忙脚乱,赶紧把人送去急救室。
而司机也被救下后,才刚到大楼门口,车子一下爆燃起来,瞬间就炸了。
附近的警亭迅速增援,黄山是交通管制后才赶到的,途中一直没打通程晓的电话。
现场之后又来了消防车,似乎一下子全乱了。
此时关家,关皓整理了一大袋出来,拍了拍手对刚从楼上下来的陶昕然说道。
“你那个怀孕的朋友脾气很暴躁啊?我这里有点去火的东西,不是药材,孕妇也可以喝,让人过来捎点去吧?”
“刚怀孕的人情绪很重要,就不要推辞了。”
上次关皓听到陶昕然和程晓的部分聊天内容,虽然和程晓不熟,但知道是闺女的好朋友。
他这里刚好有,也算是爱屋及乌。
“好,我跟她说说。”
陶昕然走过来看了看,一想到程晓那不定时的炸药桶,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给程晓打电话。
她现在接受起关皓的好意,明显自然了许多。
“嘟,嘟,嘟……”
可这通电话打出去,却无人接听。
陶昕然有些纳闷,不是接程严青去了吗?
但转念一想,可能刚在转运吧。
她就给黄山打电话,要么让他派人过来拿,不然还得告诉程晓她人在哪儿。
可奇怪的是,黄山的电话也没打通。
陶昕然忍不住看了看关皓的手机,信号满格,都想问是不是坏了。
没办法,她就给程严青打。
还好这姐弟俩万年一个号码,她因为打过太多次早就熟记于心。
这次她已久等了许久,但那边终于接通了。
“程严青,你们回家了没有,你姐呢?”
陶昕然上来就问这一句,寻思着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程严青需要的东西。
关皓孤身寡人,现在唯一的乐趣就是收集各种可以泡的东西,上次过年让她带回去的,季奶奶喝了都赞不绝口。
“……”
但电话那头没有声音,但也不像是没有接通。
陶昕然郁闷地再次看了看老父亲的手机,这也不是老爷机啊。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手机里传出压抑的哭声。
“呼呜……呜呜……昕然姐……”
程严青喑哑的哭声,哭得她心头一颤。
陶昕然没来由头皮麻了一下,立刻抓着手机问道。
“怎么了?你先别哭,你们在哪里?”
“呜呜……”
程严青的哭声始终压得很低,像是在什么不能放声大哭的地方,可又伤心欲绝。
陶昕然从来没听到他这么哭过,一定是程晓出事了。
“没事的,你们是还在医院吗?”
她定了定心神,但自己的手已经不自觉在发抖,脸色唰一下变得苍白。
那边程严青终于应了一声,陶昕然顾不得其他了,马上扭头对关皓说道。
“爸,送我去第一医院。”
“哦,哦!”
关皓愣了一下,意识到事情不对,当场把袋子一扔,赶紧去拿车钥匙。
等他们抵达医院,程晓已经在抢救室一个小时了。
陶昕然疾步跑到那条等待的走廊,离着还有几步,双腿失去了行走能力似的,一下停住了。
手术室外,右边墙壁上靠着有些失神的黄山,程严青坐在左边的椅子上。
他身上有不少擦伤,手臂的石膏也开裂了。
但似乎根本没有心思去处理,低着头弓身在那里,还沾有血污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脸,泣不成声。
亮起的手术灯投映在干净得如镜面的地板上,血腥得刺目。
陶昕然脑袋里轰隆一声,往后趔趄了半步。
不久前才跟她说说笑笑的程晓,怎么就进了抢救室了?
她微张的嘴唇轻颤了一下,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剧烈地旋转。
但她还是挺住了,微吸一口气,径直朝程严青走去。
“哒”一声,站到哭得抽噎的人跟前。
程严青呆滞了好几秒,缓缓抬头。
血色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噙满泪水,看到陶昕然的一瞬间,便溢出得更加汹涌。
“……”
陶昕然这一刻什么也不忍心问,她的鼻子微微发酸,只是上前一步,轻轻抱住程严青的头。
没有任何安慰的话语,一下一下地,轻抚他沾满灰尘的头发。
程严青浑身一震,顷刻崩溃地痛哭起来。
滚烫的热泪沾湿陶昕然的衣服,却嘶哑着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可抖动的每一下,都歇斯底里。
后边的黄山陡然仰起头,眼眶也红了。
但垂在身侧的手,越握越紧。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程晓从里面被推出来,脸色煞白如纸。
医生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遗憾地给了医嘱。
程晓,流产了。
“滴,滴,滴……”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仪器运行的声音。
程晓还没有醒来,刚做过清宫手术,她的脸色逐渐变得蜡黄,一点没有平日里的生机。
陶昕然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可无能为力。
只能时不时摸了摸对方的手,再起身碰触一下对方的额头。
似乎一切都是无用功,但如果不做点什么,等待着的人反而更加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