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昕然握着手机还在小院里，脸上太烫了，抬手捂了捂。
感觉热度稍微减退一些，才准备进屋。
结果刚转身，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她以为是季寒川还有什么话忘记说，看都没看便接通。
薄唇微张，正要开口呢，对方抢先了一步，却是一个听不出情绪的低沉声音。
“谢谢你给我准备的礼物。”
说完，对方直接挂断了。
“嘟嘟嘟……”
忙音贯进陶昕然的耳朵里，像是某种敲响的警钟。
“……”
她微微一滞，拿下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嫂子，进来吃饭呀！”
季小慧又喊了一嗓子，小脑袋往外探了一下，不知道她在磨蹭什么。
“哦，来了。”
陶昕然微微拢了下眉心，但先收起了手机。
这通电话来自于谁，似乎也不难猜。
吃过饭，陶昕然先哄睡小等等，而后才有时间来查一查刚才那串陌生数字。
过程比她想象的要容易，甚至都不用去找资料，她只在微信界面键入这个号码，就跳出了一个名字。
“……什么人直接用自己的名字当昵称啊。”
陶昕然不禁腹诽，“权萧呈”三个大字，再加一个张扬的自拍照头像，这人得有多自恋。
她默默又看了一眼季寒川的，她家大佬万年的空白头像，如果昵称可以0字符，肯定也不会浪费任何一个符号。
单字一个“季”，有时候她都怀疑是不是当初注册的时候谁打断了他，自此就再也没有完善过信息。
从软件界面退出来，陶昕然垂眸思考了一下。
权萧呈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这通电话自然不会是字面上的意思。
何况程晓已经绘声绘色跟她描述过晚上的精彩绝伦，就更和“谢谢”搭不上边了。
特意打这么一通电话来，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是在“示威”。
对方是想告诉她，既然只给了工作号还闹了这么一出，那他就搞到她的私人号给她看看。
这什么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陶昕然默默看了一眼手机，一脸难以言喻。
“算了，随便吧。”
她也没多想，即便是私人号，她也只会接这个人的工作电话而已，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
陶昕然将手机往桌上一丢，就到床上去看着小等等。
小家伙手里还握着刚才季小慧给的小玩具，睡得呼呼的，小小年纪就浓密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一抖一抖的。
陶昕然看着看着，忍不住扬起嘴角。
伸手轻轻将小玩具从儿子手里拿走，放到一边的收纳袋里。
“我们等等真是有很多人爱着呢。”
她低吟一句，便躺到儿子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张可爱的小脸看。
其实，她可以感觉出自己的变化。
她已经越来越注重家庭了，特别是最近，脑子里只有季寒川和等等，这爷俩最大，剩下的就是随便。
如果是之前，陶昕然可能会对现在的自己嗤之以鼻，但现在她却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抬手轻轻点了一下小家伙圆圆的鼻头，看到他小小的眉毛动了动，说不出的可爱。
陶昕然缓慢而舒长地呼出一口气，突然觉得很神奇。
明明一年前她的生活重心还全在怎么做最伟大的女记者，怎么用自己的凡人之躯捍卫新闻的公平正义，那些贯穿她前半生的豪言壮语有一天却一下子就变了。
但似乎不是她变得软弱，又或者有心无力，更像是找到了一条新的可以更长久前进的道路。
比起一往无前不需要停留的旱地，种满了树木的崎岖之所，才更有风景可言吧。
她清澈的眸底透出坚毅的光茫，哪怕合上了也不曾消失。
现在，就先解决第一个坑洼，帮着程晓让公司活下去。
第二天，社会新闻部一大早就弥漫着严肃的空气。
“历时两周，成片终于做出来了，比原计划要慢几天，这是我们的责任，所以接下来进度必须加快。”
小陈顶着浓浓的黑眼圈，这一席话出来，也没人能责怪网络部。
最近公司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人手各种不够用，经常整个部门就没有一天是完整的，总有那么几个人需要兼职其他。
就这种情况下，还是将成片啃下来了，不知道是通宵了几天的成果。
“那么，开始放映吧。”
小陈话音刚落，小吴就直接点开了播放软件。
会议室里，大家鸦雀无声地看着，只有大屏幕上晃动的影像以及犀利的配音。
只不过看到一半，似乎大家的脸色开始变得不太一样了。
新招进来的几位职场妈妈，微微皱着眉头，其中一位不知是焦虑还是在思考，有一下没一下转着笔。
小刘双手交叠在身前，半靠在椅背上，脸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成片有三个版本，确切地说，说做了三种方向出来。
定下的大选题没有改变的前提下，“导向”就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了。
直至三个版本都播放结束，会议室里短暂地陷入沉寂。
陶昕然看了在座的各位一眼，轻轻拍了两下手，直接说道。
“那么，看完有什么想法，都畅所欲言吧。”
“第一个版本偏向性有点太强了，只讲女人有多不容易，是可以引起部分女性的共鸣，但也容易引战，会被扣上性别对立的帽子，引导的功能就减弱了。”
小刘第一个开口，他负责收集的大环境资料，对可能出现的结果非常清楚。
“那比起第一个版本，第二个版本更尖锐，从对立的角度来说明女性生育所面临的话题，本身自带话题性，不过切入点是不是有点擦边球？”
另一位男组员分析了一句，看向小陈。
小陈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辩证来讲这个问题是最稳妥的，但就回到老问题了，我们之前所做的选题都力求逻辑完整而科学，也就是网友们所说的‘老派’，因此还沿用这种方式的话，点击量也许会成为一个大问题。”
小陈说着，微微皱了下眉头，他们也是绞尽脑汁才分化出了风格完全不同的三个版本，制作过程中简直是在挑战底线。
小吴看了看他，耸肩补了一句。
“所以才需要投票啊，大家来投票，我们的第一个成片究竟是要投放哪一个。”
“那这个好像有点……”
“这个也不太……”
“啊，头疼！”
众人开始讨论，但分歧很大。
直男组们偏向于辩证中的对立，妈妈组觉得这个选题就该重点渲染女人的不容易，中立组则是在左右横跳，想更公平公正地解析，但发现分析起来很冗杂。
半个小时后，几个人都辩论得口干舌燥，中场休息喝点水。
这个时候，陶昕然突然开口了。
“如果，强化对立呢？”
她这句话一出来，大伙儿纷纷看向她，精神高度集中。
陶昕然定了定心神，直接说道。
“在展示女人不容易的基础上，节点性地强化对立，能让话题更有冲击力。”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将相反的观点放在一起，让读者们自己去思考。”
一位职场妈妈若有所思，一语中的。
陶昕然欣赏地点头，再扫一圈其他组员，淡淡说道。
“这次的选题本就是女性向的，所以，由我们的新成员们来投票，怎么样？”
“赌一把？”
小陈看向陶昕然，但眼里没有丝毫怀疑。
陶昕然不由笑了一下，笃定地说道。
“对。”
最后，真的就由新招的职场妈妈们进行投票，投出的是陶昕然给的方案，这才算是定下来了。
成片在进行最有一次修改后，终于可以正式上线。
在投放的时候，一组的人都紧张兮兮地聚集在小陈周围，死死盯着大屏幕。
但小陈投放的按钮还没戳下去，小吴忽然转身，捂住自己的眼睛大喘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