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慧转头看了一眼那道将里外彻底隔开的门，眼里的光消失了。
她揉了揉自己生疼的肩膀，失落地走开。
而病房里，门刚关上，苏宛就立刻下床，要给龙泽与跪下道谢。
“听说是你送我来的，谢谢你，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苏宛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她自杀的方式还不止这个，先吃了药再割腕的。
也是季小慧厉害，生生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起来吧，你的主刀医生叫你不要乱动。”
龙泽与扶了她一下，语气平平给了一句。
苏宛眨了下眼睛，多看了龙泽与一眼，似乎从这个人嘴里说出这种话有点奇怪。
不过她也没有多问，坐回床上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再次说道。
“外面那些人……对不起，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我好像都在给你添麻烦。”
“可是现在这样……我也没死成。”
苏宛说着，好像不是很庆幸自己还活着，语气里透着一丝无奈。
龙泽与敏锐地捕捉到她不寻常的情绪，直接说道。
“没死就是好事，你自责什么？”
他说着，亮了一下手机，再次说道。
“你准备怎么办？”
龙泽与的手机屏幕停留在两人的聊天界面上，事实上并没有什么交互，只有单方面的一长串信息。
这是苏宛自杀前给他发的道歉信，龙泽与发觉内容不对劲，所以第一时间去了她家。
也是她幸运，龙泽与发现她自杀后马上送她到医院，还在黄金救治时间。
听到龙泽与这么问，苏宛默默垂下脸。
她双手放在膝盖上面，微微一握，有些苍白地摇了摇头，说道。
“我也不知道。”
这关乎一个女人的声誉，不能随便编个故事就翻篇。
龙泽与看到苏宛绷紧的全身似乎都在抗拒着什么，收起了手机，只是平静地说道。
“我没告诉我妈，也没告诉你妈妈。”
“……谢谢。”
苏宛抿了抿有些发白的嘴唇，上面干涩得起皮了，她也不怎么在乎。
但沉默了两秒钟，她忽然再次道歉，头也垂得更低了。
“对不起……当初我妈妈知道我喜欢你，就让朋友介绍认识了关阿姨一起打牌，我说过会帮你打掩护，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你一定被责难了吧？”
“所以呢，你要说实话吗？”
龙泽与语气微敛，但看向苏宛的目光很平淡，没有一丝波动。
关明月经谁的介绍认识谁，再强行介绍谁的女儿给他，已经是家常便饭。
龙泽与从来没放在心上，介绍苏宛的时机，刚好是在他和季小慧那件新闻风波之后，关明月比以往更加急躁，逼着他和苏宛交往。
而苏宛知道龙泽与不喜欢自己，但她已经喜欢龙很久了，贪心地说打掩护。
那时龙泽与被关明月白天黑夜地烦，烦得实在不行了，就默认了，所以两个人都没和家里人挑明，两家也就以为他俩在恋爱。
所以苏宛突然自杀，绝对会首先怀疑龙泽与做了什么。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透露半分两人之间的协定。
苏宛沉了沉眸，似乎犹豫了一下。
她有些艰涩地咽了口唾沫，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龙泽与。
对方这句话，似乎不单是指开诚布公两人虚假的关系，更像是指向了其他的事情。
比如，她自杀的真正原因。
一想到这个，苏宛微微圆瞪的杏眼便闪过一丝惊恐，惊恐之余，还有对自己的极端厌恶。
她忽然用双手捂住脸，似乎这样才能呼吸。
那是龙泽与也不知道的事，不久前她去参加公司年会，被某个大佬带去房间里强行发生了关系。
第二天醒来时，她直接崩溃了，但这个大佬时圈内人，她不敢得罪。
她害怕这件事闹大了，那些人看她的眼光，会像在看一个娼妓。
他们从来都认为这是一种潜规则，似乎事后哭哭啼啼的人是不知好歹，没有人能真的站在她这边。
她唯一可以求救的人，只有龙泽与，可她不想让他知道她不干净了。
自那之后，她频繁地把自己置于花洒下，一遍一遍地洗，但还是觉得自己很脏。
带着这样的精神压力，苏宛开始变得无法直播，她害怕在屏幕后面的那些眼睛，是不是也有一双，或者无数双，也和那个绝望之夜里她所见过的一样。
终于在年后苏妈妈提及两家婚事的时候，她爆发了。
她不想带着污名死去，也不想玷污她所喜欢的人，似乎就只有走向死亡终结这一切这条路。
这些心路历程，完完整整再回想一遍，苏宛有些绷不住了。
她的泪水开始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无声无息地，却分外汹涌。
“……”
龙泽与皱了下眉头，给她递了纸巾，但没说话。
整个病房里，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似乎只有等泪水枯竭了，才有踏出下一步的勇气。
龙泽与背靠在墙上，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于他的立场，是必须了结了，但不管是他还是苏宛，都需要一点时间。
问题是，某人似乎不能再等了。
冷感的眸底微微一沉，他有点烦躁。
他该怎么做？
他的人生里，头一次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嗬……”
苏宛哭得正悲切的时候，忽然传来敲门声。
“咔哒”一声，郑新娜出现在门口。
她臂弯里抱着个病例板，第一眼看的是靠墙的龙泽与。
不过没有停留，径直走进来了，她负责这间病房的检查。
苏宛一见有人来，立刻扭过头去，有些忙乱地擦掉脸上的泪水，也止住了哭声。
郑新娜幽幽看了她一眼，检查前先帮忙递了张纸巾。
她递过去的瞬间，往后瞥向一动不动的龙泽与，心里简直要把这个人骂了个遍。
死渣男！
“苏宛，你放松一点，我帮你检查下伤口的情况。”
苏宛沉默着点了点头，配合地伸出自己的左手，刚哭过的眼睛红得有些发肿，看上去惨兮兮的。
郑新娜没再吱声，开始仔细地检查。
龙泽与就在旁边看着，安静得像一尊雕塑。
这个时候，苏宛似乎想明白了，用一种大彻大悟的语气低声说道。
“我再想想吧，我不会耽误你谈恋爱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