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弟没有享福的命，不过好在弟妹你有能耐，寒川现在正值壮年，他也该瞑目了。”
“寒川这孩子确实不需要让人担心，只怕即便如此，还是有瞎操心的人呢。”
季奶奶意味深长地给了一句，表面若无其事。
“……”
季廉眸底一刺，有些不高兴了。
但他还不能就此撕破脸，反而顺着这个话题再次感慨了一句。
“唉，要说到操心，哪个做父母的不操心自己的儿孙。”
“我也是老了，也不知道今儿个咱们是不是见的最后一遍，不瞒你说，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可能也没几天了……”
他说到这里，假惺惺地用袖子蹭了蹭眼角，有些悲情地说道。
“我啊，就是放心不下我这个不成材的儿子啊！”
他说得声情并茂，除了没有眼泪一切都是满分。
季奶奶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太了解对方的套路了，完全无动于衷。
但她不能不表态，就在她要开口时，陶昕然忽然进来了。
“奶奶，这是来贵客了吗？”
陶昕然一进门，就先给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她先扫了一眼季华生，礼貌地打招呼。
“叔叔，您又来了。”
这个“又”字，她咬得稍微重了一点点。
不过脸上的笑容不减，再看向季廉，假装好奇，其实这对父子长得挺像的。
“昕然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你的伯公，季廉。”
季奶奶直接介绍，似乎又恢复了那个霸气侧漏的老太太，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的方法。
陶昕然乖巧地走到季奶奶身边，而后才对季廉行小辈礼。
“伯公好，我是陶昕然。”
“好，你就是寒川的媳妇吧？”
季廉显然知道陶昕然的存在，看似友好的视线里藏着一根针。
陶昕然笑嘻嘻的，点头承认。
“对啊，看来伯公对我们家寒川很关注呢。”
她此言一出，季廉睨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似乎有点明白季华生为什么会在这里吃瘪了。
他是只老狐狸，乐颠颠地捋了一下胡子便说道。
“毕竟是我季氏的小辈，英雄出少年，我这个老头子半截入土，自然要照看一下。”
“不过，你是哪家的千金，我怎么好像没听说过你。”
他故意提醒陶昕然她是小家小户，别想着在这里逞能。
可陶昕然丝毫不怵，她假装听不懂，反而很大方地直接说道。
“那可能要让伯公失望了，也许是寒川觉得不需要借助他人的力量吧，所以选了很平凡的我。”
“您不觉得这样超厉害的吗？”
陶昕然特意装得傻白甜，就是要当着面夸她男人。
“……是挺厉害的。”
季廉微微眯了下眼睛，心里更不舒服了，问题是他还得跟一个小丫头片子虚与委蛇。
两方就这么阴阳怪气地唠着嗑，不过只唠了一小会儿，老管家就来了。
“老夫人，饭准备好了。”
在场的人里，他只对季奶奶一个人禀报。
季廉便更加不爽了，明明他的辈份摆在这里是最大的。
季奶奶点了下头，她没有拿拐杖，而是把手递给了旁边的陶昕然。
陶昕然立刻乖乖地扶住，像伺候老佛爷那样。
老太太霸气地借力站起来，扫了季廉父子一眼，才淡淡说道。
“来者是客，请吧。”
“……”
季廉几乎快咬碎假牙，他自己拄拐站起来，瞪了季华生一眼，当先一步一迈地走出去。
季华生脸色不太好，不过这才哪儿到哪儿。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季奶奶和陶昕然，端起傲慢的姿态，赶紧跟上去。
老管家则是还在这里，他路都不想领，反正季廉知道饭厅在哪里。
“昕然啊，那我们也过去吧。”
“嗯，奶奶。”
陶昕然点了点头，继续搀扶着老太太。
跨出门槛后，她眸色微凝。
看来接下去的这顿饭，才是今日的重点。
饭厅，几个人都坐下来准备吃饭。
季廉依旧自己坐了上位，季奶奶没多说什么，施施然在对位落座。
陶昕然自然是跟在老太太身边，老管家进来就退到一旁候着。
不多不少，就在季奶奶和陶昕然中间，维持着伺奉的姿态。
季廉凉凉扫了一眼老管家的站位，心里头就有些不爽。
比起主人是谁，在这栋宅子里承担分管责任的高级别下人，似乎才是甄别权利的象征。
更何况，老管家伺奉的主人眼看着要到第三代了。
“粗茶淡饭，别介意。”
季奶奶坐下后，官方地客套了一句。
她看都没看季廉一眼，轻轻舀了一下热腾腾的炖盅，不过没喝。
季廉的表情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但他掩饰得很好，立刻笑呵呵地说道。
“看来弟妹平时吃得挺丰富，这我就放心了。”
他抓起筷子动了动，却什么都没夹，忽然又放下去。
“说实话，在外漂泊那么多年，我挺想念家乡的味道，都说人的胃口是最念旧的，想来不假。”
季廉感慨地说着，轻轻叹了口气，斑驳的面容老态尽显。
他似乎很擅长打感情牌，说完突然拍了一下旁边的季华生，蹙眉说道。
“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你二婶敬酒，好好赔礼道歉！”
他说着，赶紧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季华生被打了个激灵，但立刻意会父亲的意思，赶紧倒了杯酒，起身表态。
“婶子，之前是侄儿我太莽撞，冲撞了你，我先自罚一杯！”
说完，季华生自顾自饮尽一杯，马上倒满第二杯，要敬酒。
却在这个时候，季廉忽然抬手轻描淡写地阻了他一下，一双老奸巨猾的眼睛转向季奶奶。
他客气地笑了笑，沉吟着先说道。
“弟妹，华生前段时间瞎折腾，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离开季氏不说，又来找你伤害了家里的感情，我知道后很羞愧啊。”
“我有在检讨了，所以今天……”
季华生刚想插嘴，就被季廉斜睨了一眼。
他马上闭嘴，但眼底闪过一丝戾色，似乎对自己的父亲并不是很服气。
季奶奶这会儿先喝了一口汤，没说话。
季廉工于心计的视线重新扫过去，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松弛的嘴角，继续说道。
“不过嘛，毕竟是一家人，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今天在这就用一杯酒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