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昕然有些哭笑不得，这不是顾城的《雨行》吗，这首诗本身不奇怪，怪就怪在居然来自季寒川……
简直太匪夷所思了吧。
她这会儿手一抖不知道点到啥，旁边跳出了一个对话框。
她又是怔了怔，本身对这个网站的交互功能就不怎么熟悉，才发现原来可以实现即时聊天。
而她点出来的这个账号，此时显示在线。
陶昕然凑近了屏幕看了看，似乎这样就能离对方更近似的。
却在这个时候，页面弹出了一个来自对方的视频请求。
陶昕然几乎想都没想，直接点了同意。
下一秒，镜头的画面便出现在她眼前，连同那张才和她分开没多久的脸。
看到陶昕然脸上很真实的小惊讶，季寒川微微扬了下嘴角，就像是真的面对面那般，平静地问了一句。
“在做什么？”
陶昕然立刻整理自己的情绪，一边听着咚咚响的心跳声，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啊，在看你亲笔给我写的信。”
她说着，故意板起面孔，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叹了口气再次说道。
“结果发现，这信也不是原创，居然是摘抄的。”
“你竟然知道是摘抄的？”
季寒川微微扬了下眉，语气听起来有些惊讶，但脸上写着并没有。
陶昕然莫名有点想发笑，但强忍着配合道。
“顾城的诗呗。”
“哦……你还读顾城的诗。”
季寒川的语气越发高深莫测，不知道是在暗示什么。
陶昕然当场瞪了她一眼，把上次提过的事情再揪出来反复鞭笞。
“你不读还不允许我读啊，女人天生浪漫好不好，我和你可不一样！”
“这样，那你读给我听听吧，我学习一下。”
季寒川说着自己都笑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陶昕然微微一滞，有些不好意思。
“我又不是朗诵那样去读……”
“不用朗诵，你正常发挥就好。”
“不对，不应该是你给我读吗？”
陶昕然终于反应过来，再次瞪了季寒川一眼，差点被他绕进去。
季寒川则是轻轻抵住自己的下巴，煞有介事地说道。
“我确实是没读过，不过，我不想读别人写的情书。”
“……那你还抄。”
陶昕然忍不住想翻白眼，仅有的那点小感动被这个男人亲手掐没了。
却在这时，网络那端低声给了一句。
“我发现写情书很难，所以我决定从摘抄做起，直到，我能为你写出来。”
“到时候，我会读的。”
他轻描淡写地补了第二句，并不是什么赌咒发誓，却让人莫名心动。
陶昕然目不转睛看着屏幕上的季寒川，他眼里的笑意似乎投射进了她的眼底。
莹莹的眸光，安定而从容。
此刻的她，突然微微松了口气。
这个男人在真正去做这件事之前，即便什么都不说，她也能感觉到他的痛楚。
但现在，他真的去做了，似乎又是她那个无所不能的大佬了。
陶昕然不禁笑了笑，却是开玩笑般说道。
“唉，终于发现你也不是无所不能，那我就心理平衡了。”
看到她笑，季寒川也暗暗松口气。
他轻轻扬了扬嘴角，坦然地承认道。
“当然了，我要是无所不能，就把你带在身边，一边做我想做的事一边保护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隔着屏幕，看得见却摸不着。”
他说得很克制，玩笑般的话语，丝毫没有流露出深切的思念。
只有眼底一闪而过的情愫，被严防死守地摁在深处。
陶昕然听着他这番话，其实在她听来，就是一首动听的情诗了。
她心有所感，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那边还顺利吗？”
哪怕只是敷衍，她也想得到肯定的回答。
季寒川也如她所愿，他平静地点了点头，直接说道。
“还算有点收获，不过，不能告诉你。”
“知道啦，我也是少知道点好，免得知道太多承受不住，你可千万别告诉我，我只想看看情诗之类的。”
“虽说是摘抄的，那也不错。”
陶昕然勉为其难要接受的模样，先把自己逗笑了，因为自己这边的窗口小得多，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滑稽感。
季寒川正想说话，似乎是那边收到了什么消息。
他忽然凑近镜头，能对视一般看着屏幕前的她，笃定地给了四个字。
“我会坚持。”
陶昕然便开心地笑了，“嗯”了一声。
“你去忙吧，我要睡觉了。”
“好。”
明明已经互道了晚安，但两人谁都没有第一时间关掉视讯，似乎谁都有点舍不得。
直到季寒川那边的手机铃声传到这边来，陶昕然狠了狠心，自己先关了。
画面一下消失，她的心脏竟是也跟着抽动了一下。
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突如其来的安静，她缓缓舒出一口气，再次点开了那封手写信。
又读了一遍，陶昕然单手撑着下巴，不由淡淡地笑了笑。
“……下一首，会是什么呢？”
看了一会儿情诗，陶昕然就去床上躺着了。
今晚的小夜灯她稍微调亮了一个度，背过身去躺好。
如果季寒川在，她就不需要打开这盏灯了。
墙面上倒映出她隆起的影子，但边界线并没有那么清晰。
陶昕然双手交叠着垫在脸下方，盯着虚空良久，而后缓缓闭上眼睛。
她自然希望那个男人在异国他乡一切顺利，最好能在下一次通讯中就得到好消息。
可另一方面，她又有些怅然若失。
似乎，一切都变得有点不真实。
脚底下有一个黑色的漩涡，正在越旋越大，想要将她吞噬进去。
但一想到对方正在竭尽全力，她就不想让自己这部分软弱有机会得逞。
陶昕然在被子里的动手微微动了动，抬起来抚了抚自己的小腹。
此时房间里很安静，隔音效果很好的门窗，即便是木制结构也听不到多少外面的风声。
她那些有所波动的心绪似乎又重新平静了下来，凝聚在内心，淡淡地渗出暖意。
渐渐的，她陷入了朦胧的睡意。
原以为自己今晚会失眠，但陶昕然这一觉，无梦睡到了天亮。
清晨微凉的空气从门缝底下渗透进来时，她便自然醒了。
往窗外一望，今天的天气似乎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