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走过去，却是没来由的忽然有些内疚。
刚才他说让她去拜，是尽人事听天命的另一种做法吧。
她不像他哥，可以实质性地去做点什么。
似乎，也只能祈祷了。
“……我，我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走到龙泽与面前，季小慧低下头，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小小声地说了一句。
龙泽与看到她没动过帽子，就知道她没拜拜了。
他没对此说什么，只是放下背包，将肩带的其中一条很是随意地挂到她手上，说道。
“那你等我吧。”
他说完，便径直朝庙门走去。
季小慧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张了张嘴。
龙泽与身材高大是事实，但矮小的庙门一对比，他简直就是巨人。
季小慧定定望着他，看着他似乎稍微弯腰才走得进去，不知怎么的，忽然有点想笑。
但笑了一声，鼻子又有点发酸。
她又抬头去看午后阳光灿烂的天空，似乎此时才发现，今天的天气其实挺好的。
蓝天白云，惠风和畅。
过了一会儿，龙泽与出来了。
他胳膊上似乎落了点灰，拍打了两下走回来。
“佛说了，你的心愿都帮你达成。”
他一上来就是这句，没有多余表情的脸上眉头都不皱一下。
季小慧看了看他，瞥见膝盖是干净的，故意说道。
“人家都跪着，你也不跪，在佛前站了一会儿，就能帮我完成心愿？”
龙泽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倾身拎起背包。
真的是拎，两根手指，不费吹灰之力。
他忽然往庙门的方向走出几步，看到季小慧没跟上，回头看向她。
虽然谁都没说话，季小慧似乎开始有默契了，信步跟上。
龙泽与再次站定后，示意她看向里面。
季小慧便往里看，但这次不知道要叫她看什么，眨了眨眼睛。
龙泽与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
“你看看殿上的对联，读出来。”
“……”
季小慧心情微妙地看了他一眼，总有种老师带学生出来郊游的即视感，现在还要考核文化水平。
龙泽与的目光很稳，不容置喙。
季小慧撇了撇嘴，还真的一字一句地念了。
“有意烧香礼佛，何须远游胜地；真心皈依释门，此地便是名山。”
她认真地读了一遍，也注意了上下联，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念反。
“读了，然后呢？”
季小慧转头看向龙泽与，才发现他似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她。
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移开视线，却是听得一句。
“我真心求佛，他肯定不在乎我拜不拜。”
“你昨天对我说话那么不客气，我不是也包容你了。”
“不是，我！”
季小慧连忙想解释，再次看向龙泽与，竟是看到他微乎其微地笑了一下。
转瞬即逝，就像冰块融解了一点点又瞬间冻上。
她一下噤声，有些说不出话来。
龙泽与看着她，冷硬的面容有所松动，继续说道。
“佛比我高了不止一点半点，能包容众生，自然也包括你和我。”
“你是治病救人的人，救了那么多人命，佛能看见，所以你要找你哥，佛听见了，也答应了。”
说到这里，龙泽与转头看了一眼里面，微微敛起眸色，低声补了一句。
“他在天上帮你，我在地上帮你。”
说完，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很快转身要走。
“走吧，回去了。”
“……”
季小慧似乎还没消化完他的长篇大论，这个人何曾一次性跟她说过这么多话，还这么高深莫测？
她在原定愣了愣，看着龙泽与已经走出十几步，才赶紧小跑着跟上。
在他们回去的路上，上山的人变多了。
来这里礼佛的人似乎都带着满满的诚心，至少遇到陌生人也都是笑脸礼让。
季小慧跟在龙泽与后面，慢慢地往下走。
不知是不是看到了很多笑容，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她的视线不自觉又落到龙泽与高大的背影上，他虽然没再说话，但明显放慢了下山的脚步。
季小慧深吸了一口气，山林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香火味，令人精神一振。
她知道龙泽与不信这些，但特意带她来寻求心灵上的慰藉，就冲这一点，她就已经开始信了。
但是她更信的，似乎是这道永远不会让她失望的背影。
季小慧看着看着，视野似乎又有些模糊了。
她赶紧抬手擦了擦，想要安静地走下去。
就这一次，一定不要让她失望。
陶昕然和程晓分开后，就直接回老宅去看奶奶了。
季寒川意料中不在，他在做什么也猜得到。
陶昕然以为季奶奶会在房间里休息，当她穿过院子的时候，碰到了老管家。
“小少奶奶，老夫人在花房。”
听得微微一顿，陶昕然抬眸看了一眼老管家。
老管家似乎明白这个眼神的意思，只是干涩地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好。”
陶昕然轻移脚尖，便朝花房走了。
她至今依旧记得第一次来老宅时的场景，也许花房对她而言也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地方。
来到门口，陶昕然没有马上进去。
只一眼，就看到玻璃棚深处伫立的那道身影。
披着一件米白的外衣，执拗地拄着拐杖，年迈而清瘦。
光影中仿佛站在了时间的尽头，却又不曾被这时光压弯脊背。
陶昕然眼底被刺痛般瑟缩了一下，张了张嘴，顿了顿，却又重新闭上。
她微微垂眸，有点感伤，却是发现右边一丛万寿菊正在悄然绽放。
再抬头向顶棚看去，斑斓的阳光钻石星尘般从头顶洒下，已经不那么耀眼了。
是啊，秋天来了。
“奶奶，我来了。”
陶昕然终于还是走过去，她微微笑着，笑容和橘色的阳光融合在一起。
季奶奶这才回头，看到她的瞬间，眼神一如初见那般矍铄。
“你来啦，正好，陪我坐一会儿。”
老人家脸上完全没有悲伤的痕迹，无事发生那般，乐呵呵地要往旁边的长木桌走。
陶昕然下意识扶了一下，季奶奶没有拒绝。
她敏锐地发现，老太太的步伐比之前要不稳，但走路的频率倒是没什么变化。
两人坐下，季奶奶便指了指那墙换季后长出不同风格花苞的花墙说道。
“再过几天就会很好看了，每个季节都有专属的花，到时候我们来做有秋味的鲜花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