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的天空中有一群旅鸟成群结队地飞行,它们排列成一支整齐的队伍,秩序井然。它们雪白的身影穿梭于云层底下,随着云朵飘动的速度悠悠地展开双翼,缓缓飞行。其中有一只鸟与同伴们不一样,它的身上长着一块明显的灰斑。它显得尤为格格不入。它被孤立了。它被排斥了。它被指到了队伍的末尾。他奋力的震动翅膀,想要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却被同伴们挡住,因此无法得愿。它再次尝试,仍然失败了。它终于察觉到了自己所费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于是沮丧地发出了悲鸣,无奈地缩在了队伍末尾安分地飞着。故事本应就这样结束……——迎面飞来的另一群旅鸟。那群旅鸟拥有青灰色的羽毛,朝着与他们截然相反的方向即将擦肩而过。它们彼此淡漠的望了对方一眼,没有丝毫停留地继续着各自的旅程。因为它们心中有着不同的终点,所以注定不会有过多的交集。青灰色旅鸟的队伍末端也有一个可怜的家伙被孤立了。只见它青灰色的身躯上拥有一块淡淡的紫斑。它也同样很沮丧,无力地振动着双翼,缩在队伍的最后。失落的旅鸟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双方。它们眼中闪动着名为希望的光芒。紧接着发出了欢快的鸣叫,急忙用力振动翅膀,热烈地向对方飞去。它们庆幸着能遇到同为异类且同样不幸的彼此。似乎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不约而同地毅然离开了原本的队伍。在两队同伴的注视中并列向着新的一个方向飞去。它们的翅膀前所未有的轻快有力,一同钻入了不远处厚厚的云层之中,很快就失去了踪影。而两队的旅鸟依然自顾自地悠然飞翔着,最后逐渐从视野的尽头淡去。机械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身体往后仰,靠在了椅背上,他在心里不禁感叹:即便是多么怪异的家伙,只要找到同类,也会觉得有归属而充满希望。正因为如此,原本被冠以失败者的双方都能重新振作起来。说不定找到了同类,它(他)们都可以得到救赎了。当身边有同类时,便知道并不是只有自己遭遇不幸,当受到不幸或是见到对方也遭到了相同的不幸,奇妙的共鸣与归属感就自然而然的产生了。简而言之,这是生命为了振奋精神而设立的一剂绝佳良药。那么我能够像坠入云层之中的飞鸟般找到同类吗?机械师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大概是不存在的吧、我的同类。哪怕是一直呆在身边,可以共渡难关的鲸雪,虽然她能够理解我的行为和想法,但也终究无法用〈同类〉这个沉重的词来称呼。机械师咽下了最后一口肉泥,将参差精心地摆在盘子上面。脑海中有一个身影挥之不去。——不,总不可能是她吧……机械师甩了甩头,试图强行打消这个想法。未免太荒谬了……虽然如果仔细去想的话其实根本找不出荒谬的理由,但机械师仍然想要一厢情愿地,像是逃避现实那样极力否定这个结论。喂喂,我在想什么呢?机械师拍着脸颊想要冷静下来。难不成自己也被那个笨蛋传染,反倒是越活越糊涂了。妄想着所有美好之物都能降临在自己身边,然后只需要像个小孩子一样,凭着感觉去主观干预那些厌恶的事情就行了。不过心底里却还是抱有一丝期待的吧——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这么说道。然而四周并没有人说话。之前说不想承认,没有理由地不想承认。因为那个家伙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早就……“啊啊啊啊啊——”一串凄厉的惨叫突兀地响起,打断了机械师的思绪。嗯?发生了什么事情?机械师疑惑地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实在是难以想象,位于特维拉这座视和谐为原则的城市居然还有人会以身犯险,敢在大白天明目张胆地于众目睽睽之下闹事。只见一个身影犹如炮弹一样,从不远处的暗巷里急速的横飞出来,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滚了几圈之后立马就不省人事了。这倒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附近的行人纷纷被吸引了注意。在众人的注视下,很快又飞出了第二个受害者,来不及发出惊呼,又是第三个,第四个……人们开始惊慌起来,议论纷纷。「这样会被处以极刑吧……」最后缓缓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白色旅行者装束的身影,夺目的银发之下,做工精致的衣饰,尤为引人注目。这个施暴者高傲的目光毫不客气地扫过在场所有停下来驻足观看的人们。甚至不带一丝的避讳,她始终挂着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人们恐惧地散开,低下头加快了脚步,打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见到众人害怕惹麻烦而纷纷逃避的样子,施暴者似乎很满意地露出了看上去并不凶恶的微笑。一步步缓缓地向受害者靠近。突然,脚步停住了。【你这家伙,差不多该适可而止了吧】机械师与鲸雪挡在了前面。身后,守卫们也陆续闻讯而来,警戒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啊啦?汝这么早就回来了。”
魔女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吾辈还以为要等到傍晚呢。”
【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你怎么……唉,算了——不过我有拜托老板转告你不要惹麻烦了吧】“唔……说起来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老板他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呢。”
用“使命”来形容未免太奇怪了,这个措辞听起来就弄的好像是老板已经不在人世了一样……且先不管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目前的形势可严峻的很,守卫见魔女没有准备动手,于是开口高声斥问。“你是什么人,敢在特维拉公然伤人,如果不想受伤的话,就乖乖的跟我们走一趟吧。”
当然别说是这些守卫了,即便是纵观全城估计也没有人是魔女的对手。而且魔女也不是那种怕麻烦的人,她会固执的坚持自己的想法,真的能劝动她的,除了那个她心心念念早已逝去的大贤者艾尔加以外,应该是没有了。所以若是事情被闹大的话,机械师为了不影响到后续在城里办事,哪怕很不乐意也无法再坐视不管了,至少适当的出面阻拦是十分必要的。“汝好像搞错了什么。吾辈只是一介旅人,怎么可能会残害无辜呢?”
“事实都摆在这里了还打算狡辩吗?可是有不少的居民来向我来反映这件事,事到如今再装傻也是没有用的。”
“汝说反了,入口中的受害者才是挑起事端的一方。是他们先找吾辈的麻烦,吾辈所做的只不过是在合法范围内的防卫措施而已。”
守卫皱起了眉头,明显是在怀疑其真实性,然而即便再怎么怀疑也无法立刻断定什么。因为它本身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和矛盾,所以至少不能证明这是在撒谎。如果是谎言的话未免太拙劣了,再怎么样也得编得更真实更客观些吧。不过若是这样一来,守卫反而有自信能够凭借多年以来的经验识破那种想要掩饰自身罪行的言论,当他听到魔女这番说辞的同时,甚至是因为意想不到,而愣了一下。守卫虽然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又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回过神来仔细想想,似乎……并没有目击者声称是少女先动的手。不过倘若真是为了自我防卫才反思的话,自然也不能判定为故意伤人了。毕竟守卫接收到的消息只是:一个女孩一连把几个成年男子撂倒了。方法且先不论,光是听描述就很奇怪——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的女孩嘛,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这另外几个成年人难不成都是泥巴糊的吗。当时守卫对此嗤之以鼻,认为是居民们开的玩笑并没有放在身上,笑着把报案者打发走后又开始忙自己的事,直到接二连三地有大批的人前来报告同样的事时,守卫才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怎么了?今天是愚人节吗?”
守卫见到众人严肃的表情,终于笑不出来了。为了尽快平息这一“恶性”事件,急匆匆地叫了点人之后就立刻赶了过来。听完居民口中“施暴者”的发言,守卫才明白自己还没有客观地了解过事情的来龙去脉。擅自带头把武器对准还未确定的犯人,这实在不是在一个以和谐至上为原则的城市里担负守卫职责的人应该做的,更何况真要说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善良纯洁的小女孩先动手伤人,说实话守卫也是不太相信的。总之,先道个歉再说。“是我们鲁莽了,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就主观地来断定。”
虽然说着道歉的话,一旦手里的武器却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想必你们也知道特维拉作为受贤者庇护的城市,一向是和谐为至高的原则。尽管情有可原,不过因为你的行为太过激,所以导致群众对此产生了难以消除的误解,严重干扰了其他居民的正常生活,以及大幅度影响了人们对特维拉形象的评价——事关重大,抛开你话语的真假不论……”啊,大贤者啊……如果他还在的话,吾辈自然会将他大骂一通。“汝还打算袒护他们吗?”
魔女瞥了一眼机械师。【嘛,事情大概我也猜得到,真拿你没办法】机械师从魔女身前移开了脚步【你自己跟守卫们好好讲清楚吧】向着毫不知情的守卫,魔女解释道:“被吾辈收拾的这帮家伙可都是干着偷窃的卑劣勾当的呢。”
守卫大吃一惊,似乎没有料到,在特维拉还有人会做这种令人不耻的事迹。“而这一切都是尔等作为守卫的失职造成的呐。”
魔女的苛责令守卫一时语塞,想不出话反驳。大概是因为魔女发现了一群行窃团伙正在作案,然后那帮家伙见坏事败露,打算灭口时,结果不料踢到了钢板。而且最近也确实总是有好几件贵重物品的湿气案频频发生来,反映的人用10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因此可以推断出犯人应该是非常高明的老手。一连巡逻了好几天,也查不出什么头绪来,反倒是盗窃的行为一直都在发生,这一次也是,如果不是有居民来说有个少女出手伤人,守卫此时正打算去另一个地方巡逻,恰好会与之错开,难怪每次巡逻都毫无收获了。守卫不愿相信,也没有理由认为其他守卫中混进了内鬼,如果不是怀着对特维拉这座城市的热爱,就不会选择当守卫了。在这里其他出路多的是,再不济去商会申请成为一名保镖,日子过得也比守卫要滋润。根据特维拉的相关条文规定,守卫不能追究任何一个行使正义、为民求利或是除害的人在此期间伤及无辜以外的所有过失。理应就此放下武器……“这些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
年轻的守卫并没有松口,一副不把事情搞明白就不罢休的模样说道:“另一方的当事者目前仍在昏迷当中,你说的东西无法立刻得到印证……虽然即便醒过来,他们也肯定不会否认就事了——”“队长,我们从这个昏迷者的身上搜出了好几件昂贵的饰品,看起来应该能够断定这名小姐说的不是谎话了。”
“……好吧,既然事情都这么明朗了,也没有理由再怀疑你了”所谓的语气中带上了歉意,他苦笑着率先收起了武器。“罪人也有陈述事件的权利,在他们醒来之前,小姐恐怕是要先拘留半天了——放心,只是走了形式上的流程,登记一下相关信息而已。当然,期间会依照相关标准发放一定的补贴来抵偿你损失的时间。还有就是在事件了结之前禁止出城,这个也是会有相关补贴的……”“好麻烦啊——”魔女。不乐意的把双手叉在了胸前:“那么就赶紧把事情了结了,吾辈可没有无聊到白白浪费半天的时间。”
不,就算你这么说<嫌麻烦>这个词汇也轮不到从你嘴里冒出来啊!机械师不禁在心里吐槽:知道事情麻烦的话,一开始干脆就别管啊——不被他们发现地经过小巷,这点程度的话对你来说肯定不是什么难事吧,而且比起你我才更要嫌麻烦呢。这个笨蛋——明明叫她不要给我添麻烦的……可以的话自己也是现在就想拉着鲸雪自顾自地离开,但是果然还是放心不下:不好好看住魔女的话,谁知道她会干出哪些天翻地覆的事情。“那再怎么样至少也得等他们醒过来,再说了,不过看这个样子估计短时间内是没有希望了。”
【啊,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呢】机械师凑上前去看了一眼,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被打到这种程度还能醒来的话,就称得上是人类身体机能的奇迹了吧】魔女直接无视掉了机械师的话。“如说的‘了结事情’只要犯人自己承认了就行了吧。”
啊,对了,她可是魔女,怎么能用常识去看待呢?“诶?”
守卫还没有回答,任谁都能从他的脸上得出答案呢。“……如果是在不受逼迫的情况下——”“既然如此,那么……”魔女径直走到了其中一个晕倒的犯人身前,一脚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胸口上。魔女本想着多少能给点反应的,不过现实却让她失望了。体格娇小的魔女显然高估了自己的重量。甚至让守卫单手将她拎上肩膀的高度完全不成问题。“你这是在做什么?现在已经不是处于可以不追究责任的程度了。”
转念一想,话说……这样好像也不能算是伤害行为吧。魔女这么轻,不可能会出现被踩伤的情况。何况被一个可爱的美少女一脚踩在下面,岂不是令人垂涎三尺的事吗?不不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守卫连忙用力甩的甩头,抛开心中的杂念。如果踩一脚就有反应的话,那么狠狠地泼上一盆冷水,想必肯定可以浇醒他们。“是吗?睡的倒是挺死哇。”
魔女赞赏地加重了力道,脚尖死死地抵住了他的胸口,用力蹭了几下。——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也会装晕不醒。谁不乐意被这么一直踩着呢?守卫心想,何况以这个力道根本看不出什么,属于拿来按摩刚刚好的程度。只会让人睡得更舒服。“看来不是装的。”
魔女自认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这句话——虽然很想说出口,不过守卫还是忍住了。魔女的手掌轻轻拂过空气,浅蓝的光辉在脚下那个人的身躯上绽开。随后犹如奇迹般,那个人茫然的醒了过来,他用一副还没搞清楚现状的目光迅速扫视四周,当看见守卫以及旁边一群已经瘫倒的同伴的一瞬间,他似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准备一个翻身跳起来逃跑。让他醒过来自然不能给他逃跑的机会。“唔——”他顿时痛苦地发出了悲鸣。不知道什么原因,身体完全动不了。他发现罪魁祸首是践踏着他的魔女。不对,他很快就意识到不是那只把自己胸口踩得闷疼的脚限制了行动,而是他的身体本来就无法动弹。明明脑子可以进行正常思考,却无法自由控制身体。可恶,为什么——然而不管他多么努力的挣扎,也没有什么成效。毫无意义,几近绝望。明明没有说出自己的困惑,魔女却是表示理解的点着头说道:“这是当然的——所以放弃吧,挣扎只会让你变得更加痛苦。现在的汝只是意识处于苏醒状态而已,身体仍然判断自己在昏迷。”
魔女知道他此刻心中的想法,所以给出了答案。虽然这份答案并不是他能够理解的就是了。*超阶魔法(准限制)〈强制苏醒〉其作用顾名思义,是能够令一切生灵脱离昏迷状态的魔法。由于某些原因被标为了准限制级别的超阶魔法,所以它的一部分能力受到了限制,再也发挥不出千年前的那种效果了。正因如此,用于现在的这个情况下刚刚好。“他醒了?”
守卫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在没有多少魔法天赋以及造诣的守卫看来,魔女好像只是一脚踩了上去,原本昏迷的人就马上醒了过来。纵使全程都直勾勾地盯着看,也看不出其中的奥秘。所以这也是当然的,那抹光芒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同时以非常精巧的方式融入到了自然光中。如果不用魔力强化双眼,只依靠人类的视觉是捕捉不到的。从结果而言,魔女是在没有伤害到他的前提下,令他醒了过来,并没有触犯“伤害他人”的罪名。接下来要做的是让犯人承认罪过,然而抱着必死觉悟去行窃的人,想必绝对会否认这个行为的,否则未名也太——正当守卫在思考的时候,魔女已经有所行动了。俯下身子,魔女朝着犯人露出了笃定的笑容,像是怀着莫大的自信这么说道。“汝醒来的话就赶快认罪呐,吾辈可没那么多耐心——好吗~”真是邪恶的笑容啊,简直无法隐藏那份满满的恶意。机械师和守卫两人心中不禁同时嘀咕道:说不定这家伙意外的适合当反派,如果让她出演的话,绝对会大受欢迎的。魔女澄澈的双眼中渐渐浮现出了一圈圈繁密的银纹,投射进了犯人的瞳孔内。于是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犯人的嘴巴瞬间不受大脑控制吐出了给自己宣告死刑的话语。“我认罪。”
见守卫愣在原地没有反应,犯人。像是以为他没有听到,重新叙述了一遍:“我认罪。”
吐字清晰,坚定的目光灼烧着守卫的双眼。身体的每一处都在诉说着自己很清醒的事实。“我们确实行窃了,而且在发现这个女孩时也确实打算把他杀掉灭口,当时连尸体都已经想好怎么处置才不会被发现——事到如今也没想要辩解的地方,我和我的同伙愿意接受任何刑罚。”
话刚说完,犯人就戏剧性地昏迷了,而且看样子还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的那种。“尔等都听见了吧?”
魔女笑着挪开了踩在犯人身上的脚,走到了机械师的身边。“事情已经解决,吾辈也可以离开了……所以汝还愣着干嘛?”
机械师保持沉默着,没有搭理母女,用眼神狠狠的警告了他一番,后向那群傻眼了的守卫们,微微点头致意后带着两人直接离开了。守卫伸出了手,还想说些什么,不过声音最终还是没有发出来。手缓缓落下。是的,没有任何可以阻止他们的理由。犯人已经认罪了。这个女孩子也没有违反特维拉的规定。所有过程都是在和谐自愿平等的情况下进行的。所以这样就可以了。还可以听见身后守卫们的窃窃私语,不过已经与机械师他们无关了。所有人都目睹到了犯人的认罪,在这么多证人面前,多么巧妙的狡辩也毫无意义。总之事情至此就已经完美(大概)解决了。至少机械师的还是在暗暗庆幸着魔女没有捅出更大的麻烦。